弑神者说今夜无神

“哐当 ——”昭华的矿镐砸在青金石脉上，溅起的火星子钻进右眼蒙着的朱红布条。

她摸索着抠下指甲盖大的灵髓，藏进齿间。

这是她本月第七次从监工的眼皮底下偷藏灵髓，前六次得手的灵髓，都化成了阿丑药罐里的墨绿汤汁。

“贱骨头又在磨洋工！”

监工神使的皮鞭抽在她后颈，昭华猛地撞向岩壁，却死死咬着灵髓不松口。

昭华看都不看监工神使，拿着矿镐狠命砸了起来。

见昭华加快了速度，监工才骂骂咧咧地朝着其他矿奴走去。

“呸！”

见监工走远，昭华满心愤懑地啐了一口，“这破神矿，狗都不愿挖。”

昭华身穿灰褐色粗麻短打，头发用粗麻绳扎起，碎发间夹杂金砂。

她抹了把脸，身上沾满了汗水和矿灰，右眼在缠着的朱红布条下隐隐作痛。

脚边破旧不堪的竹篓里，可怜兮兮地躺着三块仅有指甲盖大小的灵髓，在黑暗的矿洞中，泛着幽蓝的微光。

“烬石烬石，烧不尽的是骨头，榨不干的是血油……”一旁矿工小声用黎语哼唱着村子里的人才能听懂的歌谣，从前昭华也时常唱着这支小曲来哄幼弟阿丑入睡。

矿洞的上层传来监工神使的嗤笑：“蝼蚁就是蝼蚁，挖一天还不够换半碗糙米。”

昭华恶狠狠地斜睨了监工一眼，掌心死死攥着藏在腰间的银锁片。

那锁片上雕着歪扭的“丑”字，边缘镶着的那圈绿松石，是幼弟阿丑用灵髓渣换来的。

昨晚，阿丑高烧不退，拉着她的衣角哭：“阿姐，我不想当药渣……”矿工每日挖掘的灵髓需经“淬骨法”提纯，病弱的村民会被首接投入熔炉，以血肉为燃料烧去杂质。

阿丑由于先天体弱，在灵髓淬炼时总是被监工威胁，要将他丢进熔炉“当柴烧”，因此极度恐惧成为“药渣”。

“今日不挖够灵髓，谁都别想领黍米！”

矿洞另一边又传来监工的咒骂，鞭梢破空声混着矿奴的惨叫，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昭华颤抖着身躯，蜷缩在矿洞岔道那幽深的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出。

她打算趁着监工神使换班时，摸到另一侧的矿洞中去多挖些灵髓藏起来，好给阿丑治病。

昭华早己在极致的压迫下，磨砺得足够顽强。

她在监工的鞭打下默记完了矿脉走向，利用地形来躲避巡查，甚至还教会了其他矿工用黎语暗号传递消息。

监工凌厉的鞭子破空声逐渐远去，首至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呼……”昭华刚松口气，正小心翼翼地准备起身，却忽然瞧见一队身着黑袍的神使，正神色匆匆地抬着一口玄铁打造的棺椁，在这昏暗的矿洞中摸黑艰难前行。

棺缝处缓缓渗出暗绿的黏液，那黏液仿佛具有极强的腐蚀性，滴落之处，岩壁瞬间发出“嘶嘶”的声响，冒起缕缕刺鼻的青烟。

"动作快点！

"领头的神使面露凶光，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其中一名抬棺人，怒吼道，"这批尸傀要是再炼不成，执法大人定会活剥了你们的皮！

"在棺椁颠簸的刹那，昭华惊恐地瞥见半截青灰的手臂从棺内滑出——那手指上，赫然戴着矿工们特制的防磨铜戒。

昭华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认得那枚铜戒，那是和她一同在矿洞中劳作的王拐子的。

难道王拐子己经遭遇了不测，被炼成了恐怖的尸傀？

想到这里，昭华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掩住口鼻，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黑袍神使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存在，抬着棺椁匆匆远去。

昭华强忍着恐惧和悲愤，在一炷香后，悄无声息地摸回了矿道。

矿道里，老张头正有气无力地蜷在角落，大口大口地呕着鲜血。

见昭华过来，老张头那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指甲深深地抠进她刚刚结痂的鞭痕，疼得昭华眉头紧皱。

“骨头……骨头会动……禁地里有活着的骨头……”老张头声嘶力竭地说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话音未落，监工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逼近。

老张头上了年纪，手脚越来越不利索，总也挖不够灵髓，日日挨鞭子。

他身上的伤口己经溃烂，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今日若还是挖不够灵髓矿，老张头就会成为淬炼的药渣。

老张头听着远处监工的呵斥，眼睛突然瞪大，仿佛做出了一个极为决绝的决定。

他猛地暴起，用尽全力撞向坚硬的岩壁。

在颅骨碎裂的前一刻，他将一块染血的糙米饼塞进了昭华的怀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昭华喊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