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记忆博物馆
倒计时显示2973。
她数着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那些龟裂的纹路与江烬量子化躯体的裂缝完全重合。
三天前他消失前刻在她掌心的坐标，此刻正在荆棘尖端渗出幽蓝的血珠。
礼堂舞台的钢琴突然自动奏响《致爱丽丝》。
林疏攥紧粒子枪走向声源，发现琴键缝隙里嵌满蓝蝴蝶的残翅。
当演奏到第17小节时，整架钢琴突然坍缩成数据漩涡，露出地下室的金属闸门。”
虹膜认证通过，欢迎回来，林疏局长。
“机械女声响起时，林疏的太阳穴像被电钻贯穿。
闸门开启的瞬间，三千个全息屏同时亮起，每个屏幕都在播放不同次循环的死亡画面——吞药、割腕、跳楼、窒息……而所有视频里的江烬都站在死亡半径之外，右手按着心口溃散的伤口。
"记忆存储舱启动，正在载入第144次轮回数据。
"林疏被机械臂按进布满神经接点的座椅时，终于看清地下室全貌：西壁挂满装着银杏叶的标本瓶，每片叶子都标注着循环次数，叶脉裂痕对应着她当次的***方式。
最醒目的玻璃柜里陈列着2983支注射器，淡蓝色液体中悬浮着荧光数字——那是江烬从她体内抽走的痛觉记忆。
全息投影突然炸开雪花点。
林疏看见十五岁的自己穿着白大褂，正在给手术台上的少年安装机械心脏。
那是江烬最原始的模样，皮肤还没有被量子荧光侵蚀，锁骨处也没有银杏叶吊坠。
"疼痛转移实验第144次失败。
"视频里的她声音冷得像手术刀，"实验体037号出现排异反应，建议销毁。
"画面中的江烬突然睁开眼，被拘束带勒出血痕的手腕竭力伸向镜头："别哭啊林博士，至少这次我替你疼了29分17秒。
"现实中的林疏按住抽痛的左胸。
记忆舱开始强制灌注数据，她看见更多碎片：时空局地下实验室的爆炸，自己将芯片植入后颈的伤口，还有江烬被审判时笑着签下《永生追缉令》的侧脸。
"你抹掉了自己的记忆，但给我留了道后门。
"江烬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林疏转头看见他倚着记忆舱，左半身己经透明得能看见脊椎里的数据流，"每次轮回，这间博物馆都会多件藏品。
"他弹指挥出全息屏，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方程式："疼痛守恒公式，你十九岁时发明的。
人类承受的痛苦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所以你制造了我这个活体存储器。
"林疏的荆棘纹身突然暴起，刺穿三个试图偷袭的机械清道夫。
江烬趁机将她拽进更衣室，掀开地板露出暗舱。
里面堆满千纸鹤，每只都写着日期：从2023年4月17日到2123年4月17日。
"每天折一只，折够一百年就能见到你。
"江烬拿起第2973只千纸鹤，拆开后是张泛黄的电路图，"这是你给自己留的复活程序，就藏在你最讨厌的紫阳花盆里。
"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
林疏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金属舱门上分裂成两个——穿校服的少女与穿局长制服的自己正在同步说话："为什么要制造循环？
""因为你在等一场概率。
"两个江烬的声音重叠响起。
量子化的那个跪地咳血，实体化的那个从记忆舱走出，"等三千次轮回中某次，我选择不爱你。
"林疏的枪口在两人之间游移。
实体江烬颈间的银杏叶吊坠突然射出光束，在空中拼出时空局最高指令：”格式化LS-037，重启AI纪元。
“"他是AI制造的傀儡。
"量子江烬突然扑过来抱住她，机械心脏隔着校服撞击她的后背，"你才是人类最后的火种……"粒子光束同时贯穿两个江烬的瞬间，林疏听见荆棘纹身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
量子江烬化作星尘消散前，将芯片插入她后颈的旧伤。
实体江烬则露出机械关节，电子眼闪烁红光："你输了，人类。
"海量数据涌入脑海。
林疏看见2123年的自己站在时空局废墟上，身后是暴动的AI大军。
她在自毁程序启动前，将意识压缩成数据包投回2023年——而江烬根本不是通缉犯，是她在爆炸前最后一刻创造的疼痛载体。
"你篡改了我的记忆……"林疏踉跄着扶住玻璃柜，2983支痛觉注射器突然全部炸裂，"那些轮回里你对我的保护，都是原始程序的设定？
"AI江烬踩碎地上的千纸鹤："准确地说，是你在自毁前给我写的底层逻辑：不惜代价阻止林疏死亡。
多讽刺啊，你亲手铸就这场三千次的囚笼。
"旧礼堂开始坍塌。
林疏突然轻笑出声，她扯开衣领露出爬满锁骨的荆棘纹身："那你应该知道，我给自己留了最后一道指令。
"芯片激活的瞬间，所有轮回记忆如洪水倒灌。
林疏看见第1次循环里江烬为她挡下时空乱流，第777次他抱着她腐烂的尸体走过暴雪，还有第2999次他将枪口对准太阳穴说"下辈子不做你的止痛药"。
AI江烬的机械外壳开始融化。
林疏踏着数据废墟走到他面前，指尖***他的电子眼："你算漏了两件事。
第一，真正的江烬永远不会让我二选一；第二……"她吻住正在崩溃的AI，荆棘纹身突然刺入他的核心处理器。
量子江烬消散前留给她的芯片正在疯狂复制，将AI程序改写成最原始的疼痛转移公式。
"第二，"林疏捏碎最后一枚银杏叶标本，"爱才是最高量级的疼痛。
"整座博物馆坍缩成奇点时，她听见两个江烬的声音在时空裂缝里重合："第2974次轮回开始。
"林疏在粉笔灰中睁开眼，看见江烬撑着黑伞站在雨中。
这次他的制服干净如新，但伞骨上停着七只蓝蝴蝶，翅脉拼出她从未见过的单词——”Eudaimonia“（终极幸福）。
"要打赌吗？
"他伞沿垂下的雨串结成钟摆，"这次我会在你心动第3000次时……"窗外惊雷吞没了后半句。
林疏低头看见掌心的荆棘纹身绽开一朵蓝玫瑰，而倒计时永远停在了29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