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登闻血
"镇北侯府沈清棠,状告三皇子萧景琰构陷忠良!
"侍卫的枪尖抵住咽喉时,我攥紧袖中染血的帕子。
前世这方寸之地跪过多少冤魂,今日我倒要看看,是鼓声震天响,还是人心更肮脏。
"圣上口谕!
"黄门侍郎尖着嗓子冲出宫门,"带击鼓人——"太极殿前的青砖还留着昨夜雨水,我踉跄着被拖过九龙阶,血痕蜿蜒如赤蛇。
龙椅上的永昌帝面色铁青,顾廷章捧着笏板的手在抖,他的奏折下压着萧景琰的"绝笔书"。
"沈氏女。
"皇帝的声音像淬了冰,"三皇子遗书指认你通敌,你倒有脸来鸣冤?
"我重重叩首,金砖映出鬓发散乱的模样:"臣女敢问,三殿下是几时悬梁?
""寅时三刻。
"刑部尚书出列,"更夫亲眼所见。
""巧了。
"我抬手指向殿外日晷,"臣女卯时入宫,途中路过三皇子府,亲眼见角门抬出五具尸首——"满殿哗然。
顾廷章的笏板"当啷"落地。
我盯着他抽搐的眼角,慢悠悠补上后半句:"其中一具,右手缺了无名指。
"龙案上的茶盏被扫落,永昌帝猛然起身。
满朝文武都记得,三皇子八岁时为救驾被刺客斩断一指,那截断指至今供在太庙。
"陛下!
"顾廷章扑跪在地,"此女妖言惑众,老臣请即刻杖杀!
"我嗤笑出声:"顾首辅急什么?
那尸首颈后有北狄狼头刺青,要不要请鸿胪寺验验?
"九皇子萧景珩突然轻笑:"儿臣倒是好奇,三哥若真死了,无名指该在太庙供着,还是长在尸首上?
"他玄色蟒袍掠过我身侧,带起一阵血腥气。
永昌帝的指尖几乎掐进龙椅:"传羽林军!
开三皇子棺——""父皇不可!
"屏风后突然转出个素衣女子,竟是本该痴傻的刑部尚书嫡孙女周氏。
她手中捧着的鎏金匣"咔嗒"弹开,露出半枚带血的蟠龙佩。
"三殿下昨夜托梦,说沈姑娘才是通敌之人。
"她痴痴笑着,口水滴在玉佩上,"你们看,龙眼睛在流血呢......"我浑身发冷。
前世周氏被萧景琰马蹄踩断腿时,也是这样傻笑着捡起碎骨。
顾廷章竟连痴儿都能做成棋子,当真好手段!
"陛下!
"顾廷章重重叩首,"老臣请搜镇北侯府!
""准。
"我猛地攥住萧景珩的袍角。
他垂眸看我,用唇语比了三个字:"信我吗?
"血顺着下巴滴在他云纹靴上,我松开手轻笑:"九殿下,您靴头沾了顾府墙根的朱砂。
"他瞳孔骤缩。
昨夜火烧顾府外宅的火油里,确实掺了辟邪的丹砂。
羽林军铁蹄震碎长街时,我正被押在囚车里。
路过醉仙楼,瞥见二楼倚栏的沈砚之,他手中弩箭对准了顾廷章的轿顶。
"搜出什么了?
"我故意高声问押送的校尉。
"闭嘴!
"他一鞭子抽在囚笼上。
镇北侯府门前石狮被推倒,母亲抱着祖宗牌位立在阶前。
羽林军统领举着火把狞笑:"老夫人,陛下要查的是通敌密信,您这——""砰!
"沈砚之的箭矢钉在他脚前三寸:"侯府祠堂供着太祖御赐丹书铁券,谁敢放火,先问沈家枪答不答应!
"混乱中,我瞧见碧玉扮作卖花女混进人群。
她挎着的篮底露出半截明黄——那是今早我让她塞进顾府暗桩怀里的"密信"。
"找到了!
"后院突然传来欢呼。
羽林军捧着个玄铁匣冲出书房,顾廷章亲自验看锁孔:"确是北狄王庭的机关匣,陛下请看!
"永昌帝的手却在触到匣内绢帛时顿住。
"顾爱卿。
"他缓缓转身,"这上头怎么是你的私印?
"顾廷章踉跄着夺过绢帛,脸色瞬间惨白。
那根本不是密信,而是他亲笔所书的卖官鬻爵名录!
"陛下明鉴!
老臣从未......""从未什么?
"我扒着囚车木栏笑,"首辅大人上月收的两淮盐税,还藏在西郊别院地窖吧?
"萧景珩突然击掌:"难怪近日户部亏空,原是养了硕鼠。
"他袖中滑落本账册,正是昨夜兄长截获的顾家暗账。
永昌帝一脚踹翻龙案:"给朕扒了这老贼的官服!
"顾廷章被按倒在地时,突然死死瞪向我:"妖女!
你何时调换......""嘘。
"我比了个噤声手势,"您安插在太后宫中的眼线,今早喂了荷花池的锦鲤。
"日头西斜时,我坐在太后膝边喝定惊茶。
老妇人摩挲着我腕上淤青:"哀家早说萧景琰非良配,你偏要撞南墙。
""可不是撞出血了。
"我指着额角结痂的伤,"姑祖母,清棠想要个恩典。
"她凤目微眯:"想要萧景珩?
"茶盏差点打翻。
我望着窗外盘旋的猎鹰,那是北疆训来送信的:"清棠想要刑部。
""野心不小。
"太后拔下我发间白玉簪,"拿什么换?
"簪尖刺破指尖,我在绢帕上画了朵带血的梅花:"顾廷章书房暗格钥匙,够不够?
"更漏滴到戌时,慈宁宫突然传来尖叫。
顾廷章那个在御前奉茶的表侄女,被搜出贴身戴着北狄狼牙符。
太后震怒,下旨彻查六宫。
我站在角楼看禁军举着火把穿梭,身后传来萧景珩的低笑:"沈姑娘这招祸水东引,可比本王狠多了。
""不及殿下。
"我抛给他染血的绢帕,"能在三皇子尸首上做手脚的,除了掌管宗人府的您,还有谁?
"他接过帕子轻嗅:"好浓的曼陀罗味......你早知道萧景琰是假死?
""殿下不也乐得推一把?
"我指着远处慎刑司的火光,"毕竟少个争储的兄弟,总是好事。
"夜枭掠过宫墙时,他忽然扣住我手腕:"想要刑部,不如跟本王做个交易?
""免了。
"我抽回手,"九殿下袖中毒针再往前半寸,清棠可要喊禁军了。
"他大笑离去时,我摸向耳后——那里粘着片带血的狼毒草叶,是今早从"三皇子尸首"衣领摘下的。
假死药混着曼陀罗汁的气味,熏得我想吐。
五更天时,碧玉哭着冲进偏殿:"姑娘!
侯爷旧部传来急报,北狄大军压境!
"我手中狼毫笔应声而断,墨汁溅满边境布防图。
果然来了。
顾廷章与北狄的交易断了,那群豺狼怎会放过边关十二处粮仓的位置?
"更衣。
"我扯断腰间禁步,"去敲景阳钟。
"这一次,我要让大梁的江山,烧红北狄的狼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