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烽烟起
"北疆八百里加急!
"传令官滚下马背的血浸透了白虎纹军报,"云州城破,守将赵延首级悬于敌帐!
"太极殿的蟠龙柱嗡嗡作响,永昌帝抓着军报的手青筋暴起:"沈砚之呢?
沈家军不是号称铁骑无双?
""回陛下。
"兵部尚书抖如筛糠,"沈将军半月前奉旨回京述职,北疆如今只剩三万老弱残兵......"我掐紧掌心。
前世顾廷章便是用这招调虎离山,今生命运倒转,这老贼虽下了狱,棋局却仍在按他的死路走。
"父皇。
"萧景珩突然出列,"儿臣愿领兵驰援。
"他玄甲未卸,分明是早得了消息。
我盯着他战靴上未干的泥,那是通往京郊大营官道特有的红土。
"九殿下好灵通的耳目。
"我抚过染血的袖口,"北狄狼骑昨日破城,您今晨就连盔甲都擦亮了?
"满殿死寂中,永昌帝的眼神像淬毒的箭。
萧景珩转身轻笑:"沈姑娘敲景阳钟时不也披麻戴孝?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给镇北侯哭丧。
"我反手扯落素白外衫,露出里头绯红骑装:"臣女父兄健在,倒是殿下——""够了!
"永昌帝摔碎虎符,"沈砚之即刻带五万禁军北上,九皇子监军。
沈氏女......"他阴鸷的目光剐过我,"随行献策。
"出宫时,兄长正摩挲着虎符凹痕:"禁军都是绣花枕头,此去怕是......""哥,我要见谢凛。
"我打断他,"现在。
"他瞳孔骤缩。
谢凛是北疆鬼面将军,曾单枪匹马屠尽狄人三座营帐。
前世他为护我兄长征战至死,连尸骨都拼不齐。
"三年前你当众骂他是叛徒......""所以得去赔罪。
"我解下腰间玉珏,"用沈家祖传的兵符印信。
"京郊大营飘着腥膻味,北狄细作昨夜刚劫了粮草。
谢凛的营帐隐在最后,我掀帘时,他正用弯刀削着人骨笛。
"沈姑娘走错了。
"鬼面具下传来沙哑笑声,"我这里只收死人。
"我将玉珏拍在案上:"我要送三万人去死,将军敢接吗?
"他刀尖挑开我衣襟,在锁骨处划出血线:"比如姑娘这样的美人?
""比如狄人大皇子的人头。
"我握住他手腕,"用你埋在金帐王庭十年的暗桩换。
"弯刀"当啷"落地。
谢凛摘下面具,露出布满刀疤的脸:"你如何知道......""我还知道你在等这个。
"我抛给他半枚狼牙符,"三日后子时,雁门关外五十里,我要看到狄人粮仓起火。
"他攥着狼牙符的手背暴起青筋:"条件?
""烧完粮草即刻南下,佯装投靠九皇子。
""你要我当双面刃?
""不。
"我蘸着血在他掌心画了道符,"我要你当斩断所有暗线的快刀。
"回营路上撞见萧景珩的亲卫,马鞍下露出半截明黄卷轴。
我故意打翻食盒,羊羹泼在他战袍上:"哎呀,这不是陛下赐给九殿下的《平戎策》吗?
"亲卫慌忙遮掩:"姑娘看错了,这是......""是户部亏空案的账本?
"我踩住卷轴一角,"劳烦转告殿下,火烧顾府那晚,我在西郊坟场埋了坛断肠散。
"夜半粮草营突然起火,我赤脚冲出营帐时,正撞见萧景珩拎着水桶。
"沈姑娘好算计。
"他掸去我发间草屑,"先是谢凛,再是本王,接下来是不是该烧中军帐了?
"我指向冲天火光:"殿下不妨猜猜,此刻狄人大营是谁在放狼烟?
"他笑意倏地凝固——那是王庭召集部族的信号,本该出现在三百里外。
"谢凛的见面礼。
"我掰开他攥紧的拳头,"顺便提醒殿下,您安插在狄人那的十二个探子,今早喂了秃鹫。
"五更天点兵时,兄长盯着沙盘上的黑旗:"狄人主力分明在云州,为何要分兵去雁门关?
""因为那里藏着萧景珩的私矿。
"我拔下他鬓间白发,"九殿下勾结狄人贩铁器三年,该清账了。
"号角声撕裂晨曦,谢凛的鬼面骑兵如黑云压境。
我攥紧缰绳冲在最前,耳畔掠过兄长声嘶力竭的喊声:"清棠!
左翼有伏兵——"箭雨倾泻而下时,我反而勒马停驻。
狄人狼旗从山坳转出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震天巨响——谢凛提前埋的火药炸塌了整座鹰嘴崖。
"疯子......"萧景珩的白马与我并辔,他玄甲溅满脑浆,"你早算到狄人会走官道?
""是殿下早该想到。
"我甩给他染血的舆图,"您私矿的运铁路线,不正是这条?
"残阳如血时,我们站在堆积如山的狄人尸首前。
谢凛拎着大皇子头颅过来复命,鬼面具缺了半块,露出他猩红的左眼。
"你要的人。
"他将头颅抛给萧景珩,"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九皇子接头的动作僵在半空,我笑着掰开死人紧握的掌心,里头赫然是他与狄人往来的密信!
"殿下现在有两个选择。
"我吹响骨笛,谢凛的弯刀立刻架上他后颈,"要么带着通敌罪名战死沙场,要么......""要么替你杀了真正的内鬼。
"他咬牙切齿地笑,"沈清棠,你比顾廷章狠毒百倍。
""不及殿下。
"我翻身上马,"毕竟连亲娘都能毒杀的人,清棠怎敢小觑?
"他瞳孔骤缩的瞬间,我扬鞭指向西北:"劳烦殿下带三千轻骑突袭黑水河,您埋在河底的十万斤生铁,该派上用场了。
"月色浸透营帐时,碧玉捧着密信冲进来:"姑娘!
太后懿旨,顾廷章在诏狱咬舌了!
""真咬还是做戏?
"我擦拭着谢凛送的弯刀,"去看看他牙缝里有没有鹤顶红的蜡封。
"话音未落,东南角突然传来骚动。
我掀帘刹那,恰见一道黑影窜向萧景珩的营帐,手中钢刀泛着熟悉的青光——是顾家死士独有的淬毒刃。
"谢凛!
"我高喝。
鬼面将军的箭矢却偏了三分,擦着刺客耳际钉入旗杆。
那人反手甩出三枚毒镖,萧景珩挥剑格挡的姿势......像极了前世替我挡箭的模样。
我怔忡的刹那,刺客突然调转刀锋朝我扑来。
"小心!
"两道身影同时撞向我,谢凛的弯刀与萧景珩的剑鞘绞在一起。
毒刃擦着我咽喉划过,将系甲丝的银铃削成两半。
"你故意放水?
"萧景珩掐住谢凛的脖子。
鬼面将军舔着刀刃上的血:"我改主意了,九殿下的人头......比狄人值钱。
"我捡起滚落在地的刺客面罩,里头掉出半块鎏金腰牌——刻着凤栖梧桐纹,是太后宫中物。
"好一招连环计。
"我踩碎腰牌,"劳烦二位继续打,我去给顾廷章送份大礼。
"刑部大牢的腐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顾廷章蜷在草席上,看到我时浑浊的眼珠突然暴突:"妖女!
你不得好......""首辅大人可知,令嫒昨夜吊死在冷宫?
"我将毒酒斟满琉璃盏,"临死前还喊着要见您最后一面。
"他干瘪的嘴唇剧烈颤抖:"不可能......""怎么不可能?
"我踢开脚边鼠尸,"您买通稳婆给九姨娘下藏红花时,可想过报应会落在亲女儿身上?
"琉璃盏递到他唇边时,老贼突然癫狂大笑:"你以为赢了?
萧景珩早与狄人新可汗结盟,你沈家......""噗嗤!
"谢凛的弯刀贯穿他咽喉,血溅上我裙摆:"聒噪。
"我凝视着顾廷章凝固在脸上的惊愕,轻声补全他的话:"沈家会是最后的执棋人。
"回营时,中军帐亮如白昼。
萧景珩提着滴血的长剑冷笑:"沈姑娘漏算了一步——谢凛的暗桩名单,此刻正在本王手中。
"我掀开帐帘,露出身后五花大绑的狄人祭司:"巧了,这位也说有份大礼要送殿下。
"祭司突然用汉话尖叫:"九殿下答应给我们的盐铁......"萧景珩的剑锋比声音更快,人头落地时,我拾起滚到脚边的羊皮卷:"哟,这不是您亲笔签的盟书?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
我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中央,攥紧掌心的半枚虎符。
谢凛的鬼面骑兵正在清剿残敌,而萧景珩......"你早知道祭司是假意投诚?
"他剑尖还在滴血。
"就像您早知道顾廷章会翻供。
"我踢开狄人将领的残肢,"合作愉快,九殿下。
"朝阳跃出地平线时,八百里加急再次闯入大营。
这次的信筒上插着三根黑羽——是北疆城破的噩耗。
我抚过染血的虎符,突然笑出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