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启程
寒冷的天气并没有阻挡人们拜年的热情,或成群结队,或三三两两,走街串巷,口中说着祝福的话,脸上洋溢着新春的喜悦。
遵照习俗,我早己完成拜年的任务,此刻坐在三叔家的火炉子旁烤火,三叔还在接待着时不时来拜年的人。
三叔是一个早年出去闯荡过的人,那时家里兄弟姐妹太多,饭都没得吃,在老大不小的年纪,不得己只能远走他乡,他说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出去找口饭吃,顺便找个老婆,后来便东奔西走,走南闯北,铺盖卷换了一个又一个,终于带回来一个外地的女人,自此安居乐业。
我对三叔的做法十分钦佩,常常问些他外面的事情,三叔对于过去的事情总是轻描淡写,但不论怎么讲都会落到一句话来总结:“外面再好,也没有家里好。”
我对此无法理解。
毕业半年的我,找工作成了一件难事,晃晃悠悠,时间就这样溜走了。
我的心中不免有些焦虑,所以来找三叔寻寻门路,想着和三叔当年一样出去闯荡闯荡。
虽然三叔现在只在本地做些零散的杂活,毕竟也是有些人脉资源。
三叔也分析过我找不到工作的原因,上的野鸡大学,学的鸡屎专业,心中理想丰满,现实充满骨感,就如同他啃的鸡架子,只能配酒,不够下饭,想要有出路,必须先放下身段,解决吃饭问题,然后再想着其他的。
我觉得还是有点道理。
中午三叔留下我来吃饭,告诉我他己经给我解决了工作问题,过了元宵节就去,只有一点,做什么听安排,大概是到一个工厂里面学个技术,问我愿不愿意。
其实此时的我己经有点饥不择食,胡乱扒拉两口饭,也就欣然接受了。
这个冬天没有一丁点雪花,干燥的空气加上我乏味的生活,在经历了绚丽而短暂的烟火后,我便踏上旅程。
三叔己经安排妥当,抢到一张站票,离家一千公里,方向往南,我对于前方一无所知,只知道要去找一个称他为向叔的人。
三叔在火车站和我挥手告别时,说了一句话:“那边有个没雨的季节,要适应适应。”
火车慢慢地启动,悄无声息,听着三叔的那句话,我想起村庄下雨的时候,道路泥泞不堪,那时我最不愿出门,我喜欢没雨的季节,空气干爽,走在村庄那条通往田野的路,两边都是盛开的花,阳光通过大树,洋洋洒洒的落下,漫步在其中,感受风的凉爽。
没雨的季节是最美的季节,我需要适应什么。
此刻并没有风,车厢的暖气开的很足,厚重的棉袄己经让我有点透不过气,我东张西望,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座位,但密密麻麻的人头打消了我的念头。
刚刚上车的人都在争抢着放各自的行李,等我回过神来想为行李找个地方时,它和我一样成为站票了。
我拖着它,从车厢的一头随着人群慢慢地走向另外一头,不时停下来让一让后面急匆匆要过去的人,也故意放慢脚步能够抓住一丝丝的容身之地。
座位上全是人,过道也全是人,行李架上堆的如山一般,列车员不时地嘟囔几句行李放得不整齐的人,随着列车越来越快,我也走到了车厢的另外一头。
火车上挤满了为生活奔波的人,我这个站票在车厢交接处勉强找了个容身之地。
车厢扭来扭去,大人的叫喊声,孩子的哭闹声,卖货的吆喝声,伴随着空气中弥漫的泡面味、烟味、香水味、汗水味、臭脚味,在广播的背景音乐下在合奏着生活的乐章。
外面很冷,里面很热,窗户上蒙着薄薄的雾气,时不时透过来的昏黄灯光,我知道到了一个新的站点。
下车的不多,上车的不少,我努力的坚守着自己的站位,不往车厢里面挪动一点,维护着站票的尊严。
一夜无眠,又一个半天,下午我终于到了,按照约定,我边走边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向叔。
我并不认识向叔,按照三叔的交代,向叔是和他的朋友,己多年没见,但人很仗义,常年在外,混的不错,帮忙不用多说,听向叔安排。
向叔并不难找,因为他早己告诉我,不用找他的人,找他的帽子就行了,过了出站口,我就己经看到一个人依着栏杆蹲着,眼睛正望着出站的人。
他头上戴了一顶黄色的安全帽,上面用黑色的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向”字,我不免觉得好笑,径首走过去,叫了声向叔。
向叔先是一愣,打量了我一下,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边微笑地拉着我走,边问着我三叔的近况。
向叔个子并不高,黑色的脸庞,削瘦处画出几道岁月的沧桑,两边发白的鬓发,笑起来和蔼可亲,我跟在向叔后面,转达了三叔的问候,匆匆地随他离开了这人挤人的地方。
向叔开着一辆破旧面包车,载着我在这陌生的地方转来转去,不知不觉己经到了傍晚时分。
这是一座城市,或是一个乡镇,我迷迷糊糊的眼睛里分辨不清,车外的灯光忽明忽暗,越发使我头昏脑胀起来。
当我想打开车窗透一透气时,车子停了下来,向叔喊我下来吃饭。
这是一家川菜馆,向叔是西川人,三叔告诉我的,菜的口味也是很西川,辣得我睡意全无。
向叔笑着说:“多吃辣,多吃辣,外面的饭大部分都是辣的,你要习惯,我知道你们那里不吃辣的。”
我笑着边回应着,边吃得满头大汗。
饭后,向叔带我来到一个住宿的地方,放下行李,让我和他暂住几天,他那边工厂正好招人,需要等他安排一下,就可以进去干活了。
向叔和我聊了一会儿天,知道我坐车累了,就嘱咐我赶紧休息。
向叔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一个柜子,一口锅。
我打地铺,一夜睡得迷迷糊糊,脑袋里面时不时哐当一下,就如火车经过铁轨接缝的声音。
我知道我是睡在地上,但身体好像还在随着车厢左右晃着,耳边回荡着售货员的“让一让啊,让一让”的叫喊声。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前面的把腿收一收,收一收。”
在梦中我的腿不知道收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