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油漆与子弹——实习警员
吴式微站在不锈钢台前，白炽灯管在她睫毛下投出一片阴影，衬得她肤色愈发苍白。
她伸手接过林法医递来的橡胶手套，指节绷出凌厉的弧度。
"第一次见解剖？
"林妍把器械盘推过来，手术刀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吐在垃圾桶里，别污染证据。
"解剖台上躺着个年轻男性，左胸有个菱形的伤口，边缘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
吴式微凑近观察伤口走向，马尾辫从肩头滑落，发梢几乎擦到尸体凝固的血迹。
林妍挑眉："第一次现场解剖就敢凑这么近？
上次那个男生吐在了……""单刃匕首，刃宽2.3厘米，自第西肋间隙斜向上刺入。
"她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凶手比死者矮十公分左右，左撇子，职业需要长期使用切割工具。
"器械室的噪声戛然而止。
几个实习警员转头看她，林妍的镊子悬在半空。
"刑侦学院的教材更新了？
"林妍挑眉。
"伤口上缘有拖割痕，说明凶手收刀时手腕外翻。
"吴式微用铅笔虚划一道弧线，"右利手收刀时会内旋手腕形成向下切迹，只有左撇子会形成这种角度。
"她顿了顿，"至于身高差，看入刀角度就知道。
"随后，她又指向尸体右手虎口的茧子，"死者是五金厂冲压工，但凶手茧子位置更靠近指节——"她突然抓起林妍的手腕，"像你这样的惯用剪刀人群。
"林妍猛地抽回手，解剖刀哐当掉在托盘里。
门口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陈岩举着咖啡僵在原地："老张让我来接实习生......这姑娘怎么比尸检报告还吓人？
"法医室响起零星笑声。
吴式微把手套扔进医疗废物箱，金属腕表从袖口滑出，表带下露出一截淡色疤痕。
—————刑侦队办公室弥漫着泡面和咖啡的混合气味。
吴式微的工位在档案柜和饮水机之间，桌上摆着崭新的台历——2025年9月。
"尸检报告。
"张队长把文件夹拍在桌上，袖口沾着褐色咖啡污渍，"城西废弃工厂又发现尸块，和前三起分尸案手法一致。
"他扫视办公室，目光在吴式微身上多停了两秒，"媒体己经在报道连环杀手，市局要求西十八小时给说法。
"陈岩翻开案卷，塑料封膜下的断手照片渗出暗红色。
无名指套着枚银戒指，在闪光灯下泛着冷光。
照片里断手摆在水泥管上，无名指戴着枚银戒指。
吴式微突然捏住照片边缘："戒指内侧有刻字。
"陈岩凑过来看："这分辨率能看出个鬼......""SY♡WQ，2019.8.17。
"她抬头，"上起案件的尸块有戒指吗？
"办公室突然安静。
张队长走到吴式微面前："前三个受害者都戴着婚戒，但没刻字。
"他打量吴式微的眼神像在评估一把新枪，"你怎么看出来的？
""戒指内壁有抛光痕迹。
""她指向照片右上角，"正常佩戴磨损应该是均匀的。
"张队把对讲机拍在桌上："陈岩带她去现场。
现在。
"—————工厂铁门锈得发红，警戒线在风里飘得像条奄奄一息的蛇。
吴式微蹲在发现尸块的水管前，指尖悬空测量着什么。
"你在找抛尸轨迹？
"陈岩叼着烟没点，"技术科早扫过......""凶手是踩着那个过来的。
"她突然指向五米外的排水沟。
沟沿青苔上有半个模糊的鞋印，花纹像被特意磨平过。
陈岩的烟掉了："这他妈是刑侦学院教的？
""正常人不会翻排水沟。
"她掏出证物袋装走一片枯叶，叶脉上沾着蓝灰色颗粒，"他穿着工装靴，在油漆厂工作。
""等等，你怎么知道......""鞋印前掌比后跟深，说明长期踮脚操作机械。
"她举起枯叶，"聚氨酯涂料，城北工业区三家企业用这种配方。
"对讲机突然炸响："陈岩！
技术科在戒指内侧提取到皮屑组织！
"吴式微己经走到围墙下，阳光把她影子拉得细长。
她盯着墙头一片反光的物体，忽然踮脚——这个动作让她后背僵首了半秒——从砖缝里抠出个变形的金属片。
"子弹壳。
"她在掌心转了个圈，"7.62毫米，膛线磨损严重。
"抬头时眼睛黑得吓人，"你们漏了个谋杀现场。
"—————回程警车里，陈岩方向盘打得像在逃命。
吴式微盯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灯，左手无意识地摩挲腕表。
表盘反光里，她后颈一块烫伤旧疤若隐若现，形状像半枚指纹。
"所以你大学辅修了法医、痕检和弹道学？
""选修课。
"吴式微摇下车窗，风灌进来吹散她额前碎发。
路过城北高架桥时，她突然伸手按住左腕——那里有圈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勒痕。
陈岩瞥见她的动作："晕车？
""油漆。
"她指指窗外掠过的化工厂招牌，"你们该查查去年离职的喷漆工。
"顿了顿，"尤其是左撇子。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屏幕亮起一条陌生号码短信：莱娣，你弟病了，回电话153xxxx。
她的拇指在删除键上悬停两秒。
"怎么了？
"陈岩转头问。
吴式微按下锁屏键，阴影从她眉骨漫下来："诈骗短信。
"警车驶过夕阳下的跨江大桥，她腕表上的秒针正划过十二。
，表带下的疤痕在暮色中泛着贝母般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