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丫头，现在相信了吗？
玻璃窗外的梧桐叶筛下十六岁那年的阳光，宋词捏着被汗浸软的准考证，以压线的成绩跌进了市一中的录取名单。
陈曦说她要么是踩了狗屎运，要么就是阅卷老师睡着了。
宋词才不会和陈曦生气，她就是嫉妒，毕竟，当年她可是以一分之差考进了仅次于一中的南中。
市一中的学生宿舍是6人间，大概十几平米的样子，三张原木色高低床靠墙摆放，还有一张大桌子，六把椅子，不算宽敞，也不拥挤，宿舍的窗户很大，宋词的床位是靠窗的上铺，很亮堂。
宋词有个十分喜欢看书的舍友林林。
舍友林林常把书脊抵在下巴：“宋词，陪我去图书馆吧。”
十次里有九次，她会像被阳光晒化的猫般瘫在床上，首到某个黄昏林林突然掀开的被角：“阅览室有男神！”
男神什么的，宋词不关心，主要是她不相信林林的审美，林林誓死要证明她的眼光。
林林没有骗她，的确有。
后来她总在想，如果那天没有被硬拽着穿过落满紫藤的回廊，是否就不会撞见那个被阳光浸透的午后。
图书馆东侧的玻璃橱窗折射出七彩光斑，荣誉榜第三排正中央，秦淮的名字安静地栖息在省数学竞赛一等奖的烫金字迹下。
宋词盯着照片傻笑。
许久，自言自语道:“秦淮哥哥，好久不见！”
“你认识秦师兄？”
林林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望着照片里那人清隽的眉骨，恍惚看见十二岁那年，牵着他的衣角时，那如沐春风的背影。
喉间忽然泛起青梅的酸涩：“认识。”
那天之后，宋词的储蓄罐开始吞下早餐的豆浆钱。
终于在高一第二学期开学捧起人生第一部二手手机。
穿褪色校服的学长倚着栏杆坏笑：“小师妹要秦淮学长的QQ？
他可是我们那届的高岭之花。”
宋词数着皱巴巴的钞票不作声，指甲在手心掐出月牙——这串数字的代价，是未来六十天蹲在宿舍走廊就着月光咽下的红烧牛肉面。
青白色手机荧光漫过床帘时，她把秦淮的QQ号输进搜索框。
那个叫“痴人”的账号头像是一团晕染的墨渍，像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泡面汤在胃里翻腾出细小的气泡——红烧牛肉味的期待比想象中更灼喉。
宿舍楼道的电子钟滴答到第西个轮回，她对着锁屏上跳动的数字啃指甲。
又翻开活页本确认那串数字，圆珠笔反复描摹的凹痕几乎要穿透纸背。
舍友周周突然嗤笑：“宋词，你再刷新下去，腾讯服务器都要被你戳出窟窿了。”
“要我说啊——”正在擦脸的李萌拖长尾音，“人家状元郎的QQ怕是早被学妹们轰炸成马蜂窝了，哪还记得西年前某个一面之缘的小哭包？”
舍友都幸灾乐祸，眼巴巴等着看宋词的笑话。
宋词死死咬住下唇。
她才不会搭理，她们怎能明白自己的心情。
那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啊！
宋词认识秦淮，这应该算是一个值得讨论的热点话题吧！
更何况，她们又没有吃过秦淮递过来的糖葫芦，自然不会知道有多甜。
没错，她一定要加上秦淮的QQ。
一来，为了显摆。
二来，还是为了显摆！
手机突然在掌心震颤的刹那，宋词正盯着窗台上凝结的夜露发呆。
“叮——”金属提示音惊飞了阳台栖息的麻雀。
她机械地合上笔记本，深呼吸三次，才假装毫无波澜地掀开床帘：“秦淮师兄加我了。”
“小心遇到骗子。”
“就是，人家都说，网络世界，你都不知道对面和你聊天的是人是狗。”
犹豫片刻，宋词还是决定验证一下，以测对面是人是狗。
手机屏幕的冷光漫过十一点的被窝时，她对着聊天框删掉了第七个开场白。
秦淮哥哥，你好！
发送成功的蓝色气泡在视网膜上灼出光斑。
夜风掀动起褪色的蓝格窗帘，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柔和的暖光：痴人：你好！
请问你是哪位？
血液突然在耳膜轰鸣，宋词哆嗦着敲击九宫格：我是宋词。
那年元宵节，我丢了姐姐……消息未来得及发送，新提示突然跃出：痴人：是你呀，馋我糖葫芦的小丫头。
是秦淮啊。
不过，他是不是也太小气了点儿，一根糖葫芦记了这么久。
算了，吃人家嘴软。
秦淮哥哥，可不可以麻烦你给我的室友们证明一下你不是骗子？
生怕光靠着冰冷的文字他无法理解自己的意思，宋词还特意附上一个乞求的小表情。
三分钟后，视频里出现晃动的大学宿舍背景。
穿黑色睡衣的秦淮扶了下金框眼镜，喉结在台灯暖光中滑动：“大家好！
我是秦淮，不是骗子。”
他忽然凑近镜头，睫毛在屏幕前放大成羽扇，“现在可以相信了吗，小丫头？”
语句简短，主题突出。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只在漫画里出现过的脸，己经足够她亲爱的舍友们为之疯狂。
确认彼此认识，他们互相改了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