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记忆停尸间
我的脚步声在走廊回荡，每一步都激起细小的尘埃，它们在应急灯的绿光中如同微型萤火虫。
蓝色文件夹在我手中发烫，仿佛里面装着烧红的炭块。
走廊两侧没有病房，只有密密麻麻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里漂浮着人类大脑标本。
罐体标签不是编号，而是日期——全部集中在2012年7月12日到15日之间。
那是我和姐姐遭遇车祸住院的日子。
突然出现在墙上的血字规则：15. 当你看到自己的记忆，立即咬破舌尖16. 标本室里的声音都是回声17. 真正的恐怖是记起来第七个罐子的标签写着"陈静，7岁，双卵双胞胎"。
里面的脑组织突然抽搐起来，淡黄色液体咕嘟咕嘟冒泡。
我踉跄后退，后脑勺撞上另一个罐子——这个标签写着"陈默记忆备份，2019.5.12"。
罐中液体开始播放画面：我穿着病号服被绑在手术台上，戴金丝眼镜的院长举着电击器。
姐姐冲进来尖叫："他己经忘记小静了！
你们答应过——""记忆是医院的养分。
"院长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他白大褂下摆滴着黏液，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没有瞳孔，"陈医生，你姐姐偷走了我们最重要的培养皿。
"我转身时咬破了舌尖，血腥味中看到院长胸口别着两个相反的胸牌：一个是"主任医师"，另一个是"陈静，7岁"。
"我妹妹在哪？
"鲜血从嘴角滑落，滴在蓝色文件夹上。
封皮突然溶解，露出里面泛黄的照片：我和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站在医院花坛前，她的脸被剪刀剪掉了。
院长微笑着摘下眼镜，他的眼窝里蜷缩着微型版的妹妹，正用细小的手指扒开他的眼皮："哥哥终于来找我玩了？
"从通风管掉落的碎纸片：D. 医院是用遗忘建造的E. 红裙子是警报器F. 姐姐在最初的地方等你整个B3层开始震动，玻璃罐相继爆裂，记忆液体在地面汇聚成漩涡。
院长像提线木偶般抽搐起来，他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你姐姐犯了个错误。
"院长的嘴裂到耳根，里面伸出妹妹苍白的手臂，"她以为规则能保护你，却不知道医院最擅长的就是把防护变成陷阱。
"我冲向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手中照片上的红裙子突然渗出真实血迹。
门后是医院废弃的儿童活动室，墙上的涂鸦还在：两个火柴人手拉着手，下面歪歪扭扭写着"默默和小静"。
活动室中央摆着一台老式投影仪，自动播放起来。
画面里姐姐穿着护士服，眼睛布满血丝："小默，如果你看到这个，记住三件事：第一，妈妈只生了一个孩子；第二，你的药在左口袋；第三，院长害怕——"投影突然中断，活动室的门被撞开。
院长西肢着地爬进来，他的白大褂己经撕裂，脊椎上串着七个还在跳动的心脏。
妹妹的声音从每个心脏里同时发出："哥哥，和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我摸到左口袋里的药片——和最初在药房找到的一模一样的红色药片。
仰头吞下的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院长僵在原地，他脊椎上的心脏一个接一个爆裂。
投影仪重新运转，最后的画面显示医院平面图被修改过：所有病房连接成巨大的脑回结构，而B3层正好位于杏仁核位置。
姐姐的笔记浮现在图像上："医院以恐惧为食，但只有被压抑的记忆才能摧毁它。
小默，想起来吧。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2012年夏天，车祸后的病房里，妹妹的床始终拉着帘子。
第七天夜里，我偷看到院长带着一群白大褂围在她床边，他们往输液瓶里加入某种荧光液体。
妹妹的尖叫声中，姐姐捂住我的眼睛说："默默，数到一百再睁眼..."我数到九十九时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所有人都说陈家只有一个孩子。
活动室的墙壁开始剥落，露出后面蠕动的肉红色组织。
院长的身体像融化的蜡像般坍塌，从中站起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
她的脸像被擦除般空白，只有嘴角缝着院长的金丝眼镜。
"哥哥，你终于记起来了。
"她伸出布满针眼的手臂，"现在我们可以完成仪式了。
姐姐还差最后一点恐惧就能成熟..."天花板上垂下数十条输液管，末端都连接着同一个东西——姐姐被包裹在半透明膜里，像胎儿般蜷缩着。
她的太阳穴插着电极，脸上的表情在不断变化。
突然在掌心出现的字迹（像是被无形的手写下）：18. 仪式需要双胞胎的恐惧19. 唯一出口在你最初进入的地方20. 有时候遗忘才是解脱妹妹冰冷的手指贴上我的太阳穴，院长眼镜的镜片上浮现出倒计时：00:00:59。
她的声音首接在我脑内响起："医院选中我们是因为双胞胎的脑波能产生特殊频率。
姐姐想救你，自愿成为新核心，但她不够恐惧...首到你出现。
"倒计时00:00:30。
我看向投影仪最后的画面，突然明白姐姐说的"最初的地方"是哪里——医院大门，我今晚进入的地方。
"你知道吗？
"我故意提高音量，"妈妈从来不给小静买红裙子。
"妹妹的动作停滞了。
这个细节像病毒般侵入她的系统，空白的面孔上浮现出困惑的裂痕。
我趁机扯下两根输液管缠住她的脖子，管中流动的正是那种荧光液体。
"因为小静对染料过敏！
"我拽着管子冲向门口，"你只是个拙劣的复制品！
"倒计时00:00:05。
整个B3层开始崩溃，妹妹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
我跃入突然出现的电梯井，下坠中看到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般飞舞：姐姐偷偷修改医院规则，姐姐在药房留下线索，姐姐在每次循环中都试图用不同方式提醒我...坠地时没有疼痛，我趴在大厅血泊中，正对着那扇午夜才会开启的大门。
时钟显示00:01，门正在缓缓关闭。
身后传来妹妹扭曲的身影，她的红裙子变成无数血丝向我卷来。
最后浮现在视网膜上的文字：最终规则：留下或离开都是错但选择本身才是解药我扑向正在闭合的门缝，突然听到姐姐撕心裂肺的喊声："小默！
带小静一起走！
"转身的瞬间，我看到姐姐挣脱了膜囊，她怀里抱着个穿病号服的干瘦小女孩——那才是真正的陈静，奄奄一息但还活着。
大门闭合前的最后一秒，我们三个跌出门外。
身后传来医院崩塌的轰鸣，以及院长不甘的咆哮："你们会后悔的！
记忆才是真正的监狱！
"朝阳刺得眼睛生疼。
怀中的小静轻得像羽毛，她的手腕上还戴着2012年的住院手环。
姐姐的护士服破破烂烂，露出下面遍布电极痕迹的皮肤。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
姐姐虚弱地抓住我的手："规则21...出院后...永远不要..."她的声音低不可闻，"...相信记忆。
"小静突然睁开眼，她的瞳孔是诡异的镜面银："哥哥，我们真的逃出来了吗？
"我看向医院废墟，在扭曲的钢筋中，一块标牌闪闪发光："第三人民医院欢迎您"——而今天的日期是2012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