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腌菜坛里的玫瑰刺
陈言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记得喝姜茶"，旁边还画着拙劣的爱心——这是他今早出门前留下的，仿佛上周的腥风血雨不过是场噩梦。
"小陈说你们要换大房子，怎么还住这鸽子笼？
"母亲趿拉着苏晚的棉拖往厨房走，塑料桶里的酸豆角撞得哐当响。
苏晚慌忙挡住客厅墙面，那里被陈言砸出的裂痕还没补好，此刻贴着张莫奈的《睡莲》复制画。
厨房飘来茶籽油的香气，母亲的声音混着剁肉声："小陈特意寄了冷链车去接我们，两千多公里就为运这坛糟辣椒..."苏晚攥着冰箱门的手猛然收紧，保鲜盒里码着整整齐齐的饺子，每个褶子都透着熟悉的手法——是陈言上周回她老家学的。
"阿姨路上辛苦了。
"陈言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西装革履地提着大包小包，脖颈处贴着肤色创可贴。
苏晚闻到他身上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想起昨天他说要去探望客户的父亲。
母亲举着菜刀探出头："怎么还叫阿姨？
"陈言立刻变戏法似的捧出红丝绒盒子，苏晚看见里面躺着对翡翠耳环，和她妈微信头像里收藏的拍卖品一模一样。
"妈，这是我和晚晚挑的。
"陈言揽住苏晚僵硬的肩膀，指尖在她锁骨处轻轻摩挲。
这个动作曾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此刻却让她想起视频里那几道抓痕。
母亲在围裙上擦着手要试戴，陈言突然弯腰："您耳洞有点发炎，我带了红霉素软膏。
"餐桌上的腊肉炒蕨菜还冒着热气，陈言己经盛好第三碗米饭。
父亲抿着他带来的茅台首点头："去年你说要搞什么智能家居，现在这行当..."苏晚看着陈言手机屏保不知何时换成了全家福，正是今年春节他主动提议拍的。
"晚晚最近总加班，多亏小陈照顾。
"母亲夹了块鱼肚子放进陈言碗里，"上周她爸做胃镜，小陈还托人找了省城专家..."苏晚筷子上的排骨掉进汤碗，溅起的油花落在陈言袖口。
他笑着抽纸巾擦拭："应该的，爸的体检报告我每天都盯着。
"浴室传来水声时，苏晚终于找到机会反锁卧室门。
陈言的行李箱大剌剌摊在地上，她看见叠在最上面的灰色毛衣——袖口破洞是她上个月熬夜补的。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陈言搂着女孩在旋转餐厅的照片，日期显示是昨晚十点。
"在看什么？
"陈言湿漉漉的胸膛贴上来，苏晚闻到和自己同款的沐浴露香。
他抽走手机的动作行云流水，锁屏密码不知何时改成了她妈的生日："诈骗短信吧？
我明天让助理处理。
"母亲敲门说切了水果，陈言应声时手掌仍扣在苏晚腰际。
果盘旁摆着本簇新的相册，母亲翻到中间页突然哽咽："你这孩子，给村里修路怎么不早说..."照片里陈言站在捐赠碑前，背景是苏晚老家开裂的祠堂台阶，日期是她高烧住院那天。
深夜苏晚在阳台收衣服，听见父母在客房压低的交谈。
"小陈把晚晚名字加房产证了...""他领导说马上要升副总..."晾衣架上的男士衬衫滴着水，领口处沾着陌生的粉底液。
她想起陈言今早喷的古龙水，是上周小三朋友圈照片里出现的限定款。
第二天清晨，母亲往她包里塞满腌菜罐头时，陈言正在给父亲演示***椅。
车载导航显示去高铁站要西十分钟，他特意绕路到老字号买现烤的鲜花饼。
后视镜里父母笑得欣慰，陈言搭在档位上的手覆住苏晚的手背："下个月你生日，我给爸妈订了海南的疗养院。
"回程路上等红灯时，陈言突然降下车窗。
寒风卷着银杏叶扑进来，苏晚看见路边广告屏正播放他接受采访的画面。
女主持人的声音甜得发腻："陈总这么年轻有为，想必家庭也很幸福吧？
""当然。
"陈言伸手帮她系安全带，嘴唇擦过耳垂，"我未婚妻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
"他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硌得她锁骨生疼，这是她毕业时用第一份工资买的，内圈刻着"W&C forever"。
玄关门关上的瞬间，陈言扯开领带冷笑："演得不错。
"他甩出份购房合同砸在茶几上，"要不是你妈高血压受不得***..."苏晚看见房本署名栏只有陈言的名字，附页夹着张酒店发票——日期是昨晚，房型是行政套房。
手机在包里震动，行政部群里正在统计年会礼服尺寸。
王姐@她说："小苏好福气，陈总刚给你订了高定礼裙。
"配图是陈言与设计师的合影，背景里模特身上的烟灰色礼服，正是小三昨天微博晒的试装照。
苏晚冲进洗手间干呕时，陈言在门外敲着大理石台面："明天我爸妈要来商量婚事，记得把你那个破香薰换了。
"镜柜里躺着瓶崭新的迪奥香水，和她上周在垃圾桶看到的空盒同款。
夜色最深时，苏晚摸到陈言外套里的备用手机。
面部识别失败的瞬间，床头灯突然大亮。
陈言擒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就这么想要名分？
"他扯开衬衫露出结痂的抓痕，"在你妈面前装哑巴，现在倒来查岗？
"月光漏进窗帘缝隙，苏晚看见梳妆台上躺着的翡翠耳环。
母亲临走前偷偷塞给她存折："小陈给的彩礼我们添了点，将来给孩子用..."浴室突然传来微信提示音，陈言手机浮出条新消息：”胎心监护仪我买好了，明天产检你陪我去嘛~“晨光刺破云层时，苏晚正在煮醒酒汤。
陈言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昨天应酬喝多了，说了混账话别往心里去。
"他往汤锅里撒了把枸杞，"这周末带你去试婚纱？
你上次看中的那件..."苏晚盯着沸腾的水泡，想起大二那年冬夜。
陈言在宿舍楼下等她两小时，就为送罐热乎乎的醪糟汤圆。
冻红的指尖捧着保温桶说："以后每年冬至，我都给你煮。
"现在汤里浮着的海参鲍鱼，倒像是某种黑色幽默。
手机突然响起《梦中的婚礼》，母亲发来视频通话。
陈言迅速抓乱头发做出刚醒的模样，拇指温柔摩挲她眼下的乌青："妈，晚晚最近总失眠..."镜头扫过餐桌上的孕妇维生素时，苏晚看见自己映在橱柜玻璃上的表情——像个被丝线吊住的木偶。
父母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客厅，陈言喂到她嘴边的燕窝甜得发苦。
苏晚突然发现酒柜最上层多了个水晶盒，里面是用玫瑰标本拼成的"囍"字。
晒干的花瓣边缘蜷曲如毒蛇信子，正是行政部群里晒过的厄瓜多尔玫瑰。
暴雨在午后突袭，苏晚望着窗外的雨帘出神。
茶几上的请柬烫金字体有些模糊，陈言把订婚宴定在他们初遇的大学礼堂。
手机相册自动跳出"去年今日"，照片里陈言在工体为她庆生，背景海报上的乐队，主唱正是今早给他发孕检报告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