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蜷缩在榻上,怀中紧攥着半截鸢形金簪,高烧让她意识模糊,耳畔却不断回响着萧寂淮昨夜说的那句"别让淮水淹没臣的尸骨"。
七日前王府突围时,他为护她挡下三支穿云箭,此刻箭伤感染,却仍强撑着处理三皇叔谋反的后续事宜。
"公主!
萧元帅求见!
"宫女的惊呼声穿透雨幕。
林鸢强撑着坐起,却见萧寂淮浑身湿透地闯入内殿。
他的玄甲沾满泥浆,左肩的绷带渗出黑血,每走一步都在青砖上留下血渍。
然而当他抬头时,眼底仍燃着炽热的光:"公主,三皇叔余党己肃清,兵符......""够了!
"林鸢抓起枕边的药碗砸向他,"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瓷碗在他脚边碎裂,药汁混着血水在地上蜿蜒,"你若敢死,本宫就将你的尸骨剁碎了,撒进淮水喂鱼!
"萧寂淮单膝跪地,喉间溢出压抑的咳嗽:"臣......臣还有要务......"话音未落,一口黑血己喷在掌心。
他慌忙擦拭,却被林鸢掐住下巴:"看着我!
你以为你死了,本宫就能高枕无忧?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皮肉,"这天下还未平定,你若敢弃本宫而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殿外惊雷炸响,照亮萧寂淮苍白的脸。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公主可知,臣每次受伤时,最盼着能死在您面前?
"他咳出的血滴在她手腕,"这样就能让您记着,这世上曾有个傻子,甘愿为您粉身碎骨。
"林鸢浑身颤抖,扬手要打却终究落不下去。
她想起十二年前冷宫墙外,那个少年将军捧着鸢草对她说"以后没人敢欺负公主";想起三年前剜心取血时,他笑着说"能为公主所用,是臣的荣幸"。
此刻这个男人,明明伤得连站立都艰难,却仍固执地守着那份卑微的忠诚。
"躺下。
"她别过脸,声音发颤,"本宫命你躺下!
"萧寂淮顺从地躺在榻上,看着她解下自己的绷带。
溃烂的伤口散发着恶臭,每清理一下,都让他疼得青筋暴起。
但当林鸢的眼泪滴在伤口上时,他却慌乱地伸手去擦:"公主别哭,臣不痛......""闭嘴!
"林鸢突然咬住他的手臂,"你明明痛得要死,为什么还要笑?
"她的眼泪混着他的血,"萧寂淮,你就这么贱,非要把命耗光才甘心?
"萧寂淮轻抚她的长发,仿佛回到多年前那个雪夜。
那时她还是个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如今却成了执掌天下的长公主。
"因为臣知道,"他低声说,"只有臣活着,才能替公主挡住所有风雨。
"午夜时分,林鸢守在榻前打盹,突然被萧寂淮的梦呓惊醒。
他滚烫的手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梦话里全是"保护公主""别让淮水......"她轻轻覆上他的手,指尖抚过他掌心的老茧——这些年,这双手不知握断了多少刀剑,又为她染尽了多少鲜血。
"傻子。
"她将脸埋进他颈间,"你以为没了你,本宫就能独活?
"黑暗中,她摸到枕下的半截金簪,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从你剜心相赠的那天起,我们的命就己经拴在一起了。
"黎明破晓时,萧寂淮终于退烧。
他睁开眼,看见林鸢歪在榻边睡着,发间的凤冠己歪向一边,珍珠流苏垂在他胸口。
晨光为她苍白的脸镀上柔光,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初见时那个在刑场冷笑的女子。
"醒了?
"林鸢察觉到动静,抬头时眼底布满血丝,"再敢死,本宫就真的把你剁碎了。
"她起身倒了碗药,却在递给他时突然别过脸,"药里加了糖,喝不死你。
"萧寂淮望着她发红的眼眶,突然笑出声。
这一笑牵动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却仍固执地说:"公主这般模样,倒像是......在担心臣。
""住口!
"林鸢将药碗重重塞进他手里,"不过是怕你死了没人替本宫卖命!
"她转身走向窗边,看着淮水翻涌的浪花,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萧寂淮,这天下还没坐稳,你不准死......"窗外风雨渐歇,淮水在朝阳下泛着粼粼波光。
萧寂淮握着药碗,望着女子单薄的背影,突然觉得,哪怕这一世都只能做她手中的刃,只要能护她周全,也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