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倚在朱漆廊柱上,看着萧寂淮在阵前演示新兵法。
他的玄甲在朝阳下泛着冷光,长剑劈开晨雾时,铠甲裂纹处渗出的血珠顺着护腕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暗红的花。
"公主,御史台联名弹劾萧元帅擅自弑君。
"女官捧着奏章跪伏在地,声音发颤,"说他......说他意图谋逆。
"林鸢指尖摩挲着鸢形金簪,簪头的血玉硌得掌心生疼。
她望着校场中挥剑如电的身影,忽然轻笑出声:"谋逆?
本宫倒要看看,这满朝文武,谁有胆子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动萧寂淮。
"话音未落,她己起身走向校场,绣着金线鸾鸟的裙摆扫过满地弹劾奏章。
萧寂淮收剑的刹那,瞥见凤仪宫方向走来的身影。
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喉间泛起铁锈味——昨夜为压制旧部叛乱,他亲手斩了三位副将,此刻旧伤复发,每呼吸都似有钝刀割着肺叶。
"萧元帅好兴致。
"林鸢指尖划过他染血的铠甲,"外面都传你嗜杀成性,连多年袍泽都不放过。
"她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掌心的伤口按在金簪上,"可在本宫看来,你这双手,脏得还不够彻底。
"萧寂淮闷哼一声,却任由她施为。
血腥味在两人之间弥漫,他望着她凤目里跳动的火苗,恍惚又回到三年前那个雪夜。
那时她刚夺回长公主府,却在府中发现先帝密诏,指明要将她远嫁蛮荒之地。
是他跪在雪地里剜出心口热血,才让那枚金簪有了封印密诏的力量。
"臣领命。
"萧寂淮单膝跪地,剑刃插入青石,"不知公主想让臣清理哪片荆棘?
"林鸢弯腰与他平视,发间垂落的珍珠拂过他脸颊:"听说三皇叔的私库里,藏着能颠覆朝局的东西。
"她指尖划过他喉结,"七日之后,本宫要看到那些东西,摆在凤仪宫的案头。
"当夜,萧寂淮带着死士潜入三皇叔的王府。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满地狼藉中,他望着密室里堆积如山的兵符,忽听得身后传来女子轻笑。
转身时,林鸢身披玄色披风立在阴影里,手中把玩着半支鸢形金簪。
"公主怎么来了?
"萧寂淮剑眉微蹙,下意识挡在兵符前,"这里危险。
""危险?
"林鸢逼近他,身上带着酒气,"比起当年冷宫的毒蛇,这里可安全多了。
"她突然将金簪刺入他手臂,"萧寂淮,你说若是我现在杀了你,这些兵符......"萧寂淮握住她的手,任由金簪没入皮肉:"公主若想杀臣,三年前就该动手。
"他低头凝视她眼底翻涌的情绪,"那时您剜臣的心取血,不是为了封印密诏,而是想试试,这世上有没有人,能为您舍弃性命。
"密室突然陷入死寂,唯有远处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传来。
林鸢看着他手臂渗出的血顺着金簪纹路流下,想起十二年前那个雪夜。
当时她在冷宫发着高热,是萧寂淮翻过高墙,用体温为她取暖,怀里还揣着刚摘的鸢草。
"你后悔过吗?
"她轻声问,声音里难得有了一丝脆弱。
萧寂淮伸手擦去她眼角泪痕,这才惊觉她竟在流泪:"从第一眼看见您在刑场饮鸩酒,臣就知道,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他突然将她抵在墙上,铠甲的寒意透过衣衫传来,"但求公主答应臣一件事——若有一日臣死了,别让淮水淹没臣的尸骨。
"林鸢瞳孔骤缩,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住口!
谁准你说死?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萧寂淮,你是本宫最锋利的刃,只能由本宫来折断!
"话音未落,王府外突然传来喊杀声。
萧寂淮将林鸢护在身后,长剑出鞘:"公主从密道走,臣断后。
""一起走。
"林鸢攥住他的披风,"少了本宫,你这把刀,还知道该砍向谁吗?
"密室的烛火突然熄灭,黑暗中,萧寂淮握紧她的手。
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颤抖,却也知道,这个在血雨腥风中成长的女子,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脆弱。
而他,甘愿做她最坚固的盾,哪怕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