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藤轨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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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风暴中穿行。

气浮梭像一尾被风拉扯的鱼,奋力沿着震颤的藤轨前进。

西周是破碎的光网和翻涌的黑雾,整个世界都像在呜咽。

我紧紧抓住气泡结界边缘,心跳几乎撞破胸腔。

雾燚站在我前方,双手还贴在车舱气纹上,眉头紧锁,手臂在结界内发出淡白的光。

“能撑多久?”

我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

“不到三十秒。”

他说得干脆,“结界是临时构建的,不够稳定。”

“那我们会掉下去吗?”

“如果不跳,就会。”

“……跳?”

“你相信我吗?”

他忽然转头看我。

我怔住,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千种拒绝的理由——我才刚跟你认识不到半天,你是个沉默寡言又莫名其妙的家伙,还是个气泡混色的“失控者”,你让我跳下去?

可当我对上他那双黑得像夜空的眼睛时,所有话哽在喉咙。

我点了点头。

“很好。”

他伸出手,“抓紧我。”

我咬咬牙,把手交到他掌中。

他手掌温凉,却极有力量。

“现在听我说,等我数到三,我们跳出车体,朝下方藤层滑落。

落点是那边一块平台,够稳。

我们不会掉太深,我会设结界。”

我刚想问“你确定?”

,他己经开始倒数。

“三——二——”“等等我还没准备好——”“一。”

他猛地拉我一把,整个人带着我跃出气浮梭。

风在耳边怒吼。

我感觉自己像从树顶跳进深渊,身体在失重中剧烈翻滚。

下方的藤层飞快放大,层层纠缠的枝蔓像张开的嘴巴。

“现在!”

雾燚在空中低吼。

一团半透明的气泡自他掌心炸开,像一张柔软的垫子兜在我们身下。

那一瞬间,我的下坠速度减缓,整个人被气流轻轻托住,随后扑通一声砸进一堆湿藤叶里。

我翻滚了两圈,停下时头发里全是树鳞,嘴里还咬着一片不知道什么东西。

“呃呃呃……”我爬起来,踉跄两步,“我以后再也不坐气浮梭了。”

雾燚己经站稳,白袍被藤叶划出几道口子,肩头有一道焦痕,微微冒着热气。

“你受伤了!”

我指着他。

“没事。”

他拉了拉袍角,“一点热爆残流,擦到。”

我却觉得这不像“没事”。

他脸色比刚才苍白,气息也乱了。

“黑气……到底是什么?”

我忍不住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走到藤层边缘,望着远处缓缓沉入枝海的气浮梭残骸。

“是被剥离的意志。”

我不懂:“什么意思?”

“所有无法被系统吸收的思维碎片——憎恨、恐惧、背叛、质疑,被压制、封存、驱逐,最终累积成游离气团。

它们没有主控,却具有本能,会攻击气泡稳定流动的地方。”

我听得头皮发麻。

“那我们……现在是被它盯上了?”

“应该不是追踪。”

他低声说,“更像是它感应到你。”

我全身一震:“感应到我?

为什么?”

“你在气浮梭里觉醒了共鸣气核,那种震动,会吸引它。”

我不敢再说话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那团淡淡的透明泡影己经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但我的身体还记得那股共鸣的余波。

它不像白气那样清澈,也不像黑气那样沉重,而是……自由的。

“下一段路我们不能再用轨道。”

雾燚说,“得走地层。”

“地层?”

我抬起头。

他指向右侧:“那边有一条旧运输轨迹,沿着藤骨一路往上,可以抵达中继节点‘辉泽’。

只是路上不太安全。”

我咽了口口水:“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想回空芽村吗?”

我立刻摇头:“不了。”

他微微一笑,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笑——那笑容并不温柔,却让人觉得安稳。

“走吧。”

他说。

我们开始顺着藤道前行。

脚下是层层缠绕的老藤,表面结着厚厚的青苔,有些地方甚至己经长出半透明的真菌。

雾燚走在前面,用气流将一些***的枝皮吹开,为我开出一条勉强能走的路。

这段旅程比我想象得艰难得多。

我的腿很快开始酸痛,气息也乱了,藤桥上不时有灰虫爬过,落下的汁液让我满手黏滑。

可我没有说停。

我不想被他看成包袱,更不想在还没看到所谓“主干”之前就回头。

“以前……你也走过这条路?”

我问。

“走过。”

他头也不回。

“那时你多大?”

“七岁。”

我怔住。

“一个七岁的孩子……也这样走?”

他轻声说:“当时没人带我,我是自己逃出来的。”

我没有再问下去,只默默看着他背影。

他的肩膀看起来不宽,但好像能扛很多东西。

风穿过枝缝,带起他白袍下摆一阵轻响。

天开始暗了。

雾燚带我在一处靠近主藤脉的枝台上停下,说是这里“气层平稳”,适合短暂休息。

我靠着藤骨坐下,才发现自己早己满身湿透。

手肘上划了一道口子,隐隐作痛。

他从衣袋中取出一个小瓶,走过来蹲下:“伸手。”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伸过去。

冰凉的药水落在伤口上,我忍不住缩了缩。

他没有说话,指尖按住我手腕的力道却轻了几分。

“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谢谢’的空壳。”

他说。

我轻声答道:“你是第一个叫我名字的人。”

我们就那样沉默地坐着,风从上方吹来,带着一丝潮意,也带来一种微妙的……信任感。

我第一次觉得,或许,我不是独自一人。

夜晚将临,而我们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