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微光》序章·雾色里的鸢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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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涩的海风穿过海军本部建筑群的间隙,在后勤部仓库的铁窗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温蒂·耶索布握着拖把的指节泛着青白,水渍在灰蓝色制服下摆晕开不规则的圆斑,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雨夜,她蜷缩在香波地群岛小巷里看见的,从破屋顶漏下的雨水在地面砸出的印记。

"温蒂,这批腌渍海兽肉要搬到三楼储藏室。

"同事克拉拉的声音从木楼梯拐角传来,金发姑娘抱着比自己腰还粗的麻袋,靴跟在老旧的木板上敲出咚咚的响,"你脸色又发青了,要不我叫卡门来帮忙?

"拖把杆在掌心滑出一道红痕。

温蒂慌忙摇头,发尾的丝带蹭过泛着薄汗的鬓角:"不用麻烦大家,我、我可以的。

"她踮脚去够货架顶层的麻绳,苍白的腕骨在袖口露出细瘦的弧度,忽然一阵眩晕袭来,指尖刚碰到麻绳尾端就猛地打滑——"当心!

"克拉拉的惊呼混着麻袋坠地的闷响炸开。

温蒂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堆满空木桶的货架上,腌渍海兽肉的咸腥气扑面而来。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像被掐住喉咙的海鸟,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制服内袋里那块磨旧的怀表,冰凉的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都说了别逞能。

"卡门的皮靴碾过滚落的盐粒,这个总板着脸的褐发青年单手拎起地上的麻袋,另一只手虚虚护在温蒂肘弯处,"部长要是看见你又摔东西,该扣我们组的绩效了。

"他嘴上这么说,指尖却在触到温蒂单薄的小臂时,不自然地蜷了蜷。

后勤部的铸铁大钟敲了九下。

温蒂躲在茶水间角落,用瓷勺搅动着搪瓷杯里的薄荷茶。

蒸汽模糊了她映在窗玻璃上的倒影,黑亮的长发垂落肩头,在领口处形成柔软的阴影,衬得下巴尖得能戳破纸面。

三年前被救下时,军医说她胸腔受过重创,每逢阴雨天就会咳得停不下来,此刻喉间正泛着细密的痒,像有海砂在气管里流动。

"小温蒂今天也在偷懒吗?

"木门被推开的瞬间,薄荷茶的热气被卷得歪斜。

后勤部部长霍克的军大衣还带着甲板上的潮气,络腮胡里沾着细碎的盐粒,这个曾在新世界闯荡过的老海军,此刻正弯腰从铁皮柜里翻找糖罐,"克拉拉说你差点摔了腌肉?

"瓷勺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响。

温蒂慌忙站起来,制服腰带勒得胃袋发紧:"对不起部长,我......"话未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她赶紧用手帕捂住嘴,指缝间漏出的喘息像破旧风箱,苍白的手帕上洇开淡淡的粉——是方才咳得太急,咬破了舌尖。

霍克递来的糖块悬在半空。

他看着眼前少女颤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喉结滚动着咽下要说的责备。

七年前在香波地群岛的暴雨夜,他撞见几个凯多海贼团的杂兵正拖着个遍体鳞伤的小女孩,她的白裙子上全是血污,却还在拼命咬向抓住她脚踝的那只手,首到被重重踹在胸口,咳出的血沫染红了海贼的皮靴。

"先去医务室吧。

"霍克突然转身,从挂钩上扯下自己的羊毛披风扔在温蒂肩上,粗粝的声线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下午别来值班了,明天把新到的医疗物资清单整理好就行。

"披风上还带着烟草和铁锈混合的气息。

温蒂攥紧领口的毛绒,看着部长匆匆离去的背影,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内侧的疤痕——那是被海贼拖拽时,铁链留下的永久性印记。

走廊传来克拉拉和卡门拌嘴的声音,阳光忽然穿透云层,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像极了被救起那晚,霍克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雨幕时,她看见的第一缕人间的光。

医务室的铁床吱呀作响。

温蒂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吊扇叶片,听着窗外海鸥的嘶鸣,任由护士在她手臂上绑血压带。

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胸口时,她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在后勤部第一次晕倒,是卡门背着她跑过三条走廊,少年后背的温度透过制服传来,让她想起父亲离家前,曾用粗粝的手掌揉乱她的头发,说"我们温蒂要做最坚强的小海鸟"。

可现在她连拧干拖把都要用尽全力。

温蒂望着自己在白床单上投下的细瘦影子,突然听见医务室的木门"咔嗒"一声开了条缝。

卡门的褐发从门缝里探出来,看见她望过来,慌忙举起手里的玻璃罐:"克拉拉腌的酸梅,说对你的咳嗽有好处......"话没说完就红着耳朵缩回了头,罐口的软木塞"噗"地掉在地上。

黄昏的阳光斜斜切进窗户,在温蒂脚边织出金色的地毯。

她数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听着远处传来的军舰归港的汽笛声,忽然摸到制服口袋里硬硬的东西——是今天整理仓库时,从旧物资箱里翻到的贝壳吊坠。

白色的螺旋贝上刻着模糊的花纹,像极了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纪念品,那个在父亲离家后,带着她在海边捡贝壳的女人,最终也消失在某个起雾的清晨。

咳嗽声又开始在胸腔里翻涌。

温蒂把贝壳吊坠贴在唇上,咸涩的海风从窗缝钻进来,混着远处厨房飘来的烤面包香。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苍白的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睫毛上还沾着方才咳嗽时的泪珠,指尖紧紧攥着毛毯边缘,像随时会被海风卷走的雏鸟。

而这正是她最擅长的模样——在被海贼拐卖的三个月里,她学会了用颤抖的指尖抓住施暴者的衣角,用模糊的泪眼让对方暂时放下皮鞭。

但此刻在海军本部的医务室,在这些把她当作易碎品呵护的同事身边,温蒂忽然感到一阵安心的疲倦。

她听见霍克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夹杂着克拉拉抱怨卡门笨手笨脚的声音,还有远处海鸥掠过桅杆的声响。

当护士再次推门进来时,看见少女己经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唇角却微微上扬,像梦见了什么温暖的事。

暮色渐浓时,温蒂被一阵细碎的响动惊醒。

卡门正踮脚往她床头的铁架上挂新洗的毛巾,听见动静慌忙转身,腰间的钥匙串叮当作响:"吵醒你了?

我、我就是来看看......"少年耳尖通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块包装粗糙的巧克力,"上次去玛丽乔亚带回的,听说甜食对病人好。

"巧克力的锡纸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温蒂想起三天前在码头,卡门看见她搬着一箱绷带踉跄前行,立刻扔下手里的缆绳冲过来,结果被船长骂得狗血淋头。

此刻她指尖抚过巧克力凹凸的包装纸,忽然听见卡门小声说:"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的。

"海风掀起窗帘的边角。

温蒂抬头望去,少年正望着窗外的暮色,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克拉拉说,你每次咳得厉害时,都会摸那个怀表。

"他突然转身,铁床的栏杆被他攥得吱呀响,"如果......如果有什么难过的事,我们......我们都可以听你说。

"怀表的指针在黑暗中无声转动。

温蒂想起被拐卖的那三个月,被关在海贼船底舱的日子,潮湿的木屑味混着血腥气,让她至今闻不得腌渍食品的味道。

她想起霍克救下她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比父亲的手更温暖,也更有力。

但有些事,比如被踢中胸口时听见的肋骨断裂声,比如在黑暗里数着木板缝里的月光过日子的夜晚,她永远不会说出口。

"谢谢。

"温蒂把巧克力塞进枕头下,指尖轻轻划过卡门手背,少年像被烫到般猛地缩手,"我只是......有点想家了。

"她垂下眼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唇角的弧度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小时候父亲常说,海鸟只有学会藏起伤口,才能在暴风雨里活下来。

"医务室的吊扇发出轻微的嗡鸣。

卡门突然转身,用力抹了把脸:"胡说!

"他的声音带着破音,"真正的海鸟从来不是靠藏伤***下来的,它们......它们有同伴会帮它们挡住暴风雨!

"说完便落荒而逃,钥匙串在走廊里撞出清脆的响,像一串被惊飞的贝壳风铃。

温蒂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忽然笑了。

这笑容如此轻柔,仿佛稍重些就会碎在潮湿的海风里。

她知道自己的脆弱是朵带刺的鸢尾,用柔软的花瓣裹住尖刺,让每个靠近的人都忍不住想为她遮风挡雨。

而在这钢筋铁骨的海军本部,在这些把她当作珍宝的人中间,她终于找到了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哪怕她知道,自己的翅膀早己在那个暴风雨夜折断,再也飞不上辽阔的海面。

深夜的钟声敲了十二下。

温蒂摸着怀表冰凉的表盘,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三年前的今天,霍克部长把她从海贼手中救出,从此她的人生被分成了两半:前半段是暴风雨里的漂泊,后半段是雾色中的微光。

她知道自己的柔弱是生存的武器,是让善意源源不断涌来的诱饵,但此刻,当雨水顺着窗缝渗进窗台,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时,她忽然觉得,这样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其实也不算太坏。

怀表的齿轮在掌心跳动,像极了当年那个海贼船底舱里,她贴在木板上听见的,某个船员的心跳声。

但此刻的心跳声里,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丝微弱的、温暖的希望,如同雾海上的灯塔,虽然遥远,却足够让她在漫漫长夜里,继续扮演那朵需要呵护的鸢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