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指如钩,紧紧攥着萧执砚身上那件玄狐氅的领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战马嘶鸣,西蹄如飞,毫不留情地踏碎山涧之上的薄冰。
“咔嚓” 声响彻山谷,碎冰溅起的水花在月色下闪烁着寒光,恰似点点碎银。
与此同时,我腕间的血玉镯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正贪婪地蚕食着萧执砚身上的体温,镯身之中,那些原本若隐若现游走的血丝愈发鲜红夺目,如同前世城墙上蜿蜒游动的火把,将黑暗的记忆瞬间点燃。
“再往前半里,就是龙脉入口了。”
萧执砚突然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肩头的箭伤在月光下清晰可见,黑血正汩汩渗出,顺着铠甲的缝隙蜿蜒而下,在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顾小姐,你当真要亲自……” 他的声音因失血而略显沙哑,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
山风呼啸着席卷而来,裹挟着浓烈的腐土气息,熏得人几欲作呕。
我凝视着远处那嶙峋的山影,它们在月色下张牙舞爪,宛如一头头蛰伏的巨兽。
突然,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想起裴寂寒曾在此处探寻,然而他找到的并非传说中的玉玺,而是三十六具神秘的青玉棺椁。
那些棺椁内,躺着的全是与我容貌相似的女子,她们苍白的面容在记忆中若隐若现,仿佛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殿下这是怕了?”
我伸手扯开缠在他腰间的绷带,动作稍显粗暴,绷带与伤口粘连,扯动时带出丝丝鲜血。
我将金疮药倒在掌心,混着自己腕间划破流出的血,重重地抹在他的伤口上。
药粉***着伤口,萧执砚的身子微微一颤。
“当年你孤身闯入南梁皇陵,盗取镇国剑时,可曾有过一丝畏惧?”
我抬眸,目光首首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往昔的豪情。
他突然伸出手,紧紧攥住我的手腕,力度大得让人疼痛。
琥珀色的瞳孔在月色下熠熠生辉,映出我颈间那独特的玄鸟胎记。
“顾小姐怕是记错了,盗剑的是我兄长。”
他的掌心布满薄茧,摩挲着我的脉搏,带来一种粗糙而真实的触感。
“他死在你父亲箭下那天,你正在祠堂吃我给的松子糖。”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山雾不知何时骤然浓烈起来,如轻纱般弥漫在山间,将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记忆如毒蛇般噬咬着我的心,十二岁那夜的场景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松子糖罐里,分明混着一颗带血的臼齿,当时的我究竟是太过年幼无知,还是被刻意蒙蔽了双眼,竟丝毫没有察觉其中的异样?
子时・葬龙涧青铜罗盘在潭水中缓缓浮起,诡异的血色卦象瞬间映入眼帘。
与此同时,萧执砚的暗卫们与不知从何处涌出的敌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在山谷间回荡。
眨眼间,己有七名暗卫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的鲜血汇入潭水,将潭水染得愈发猩红。
潭底沉着前朝工匠的骷髅,每具骸骨的天灵盖上都钉着桃木楔,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这些桃木楔,究竟是为了镇压什么,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乾坤倒转,坎离易位。”
我踩着由尸骸堆成的祭台,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的嘎吱声。
指尖抚过石壁上的鬼篆,那些字符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我的触摸下微微颤动。
“这根本不是龙脉,而是鸠族的炼尸冢。”
我心中一惊,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萧执砚挥舞着弯刀,将眼前的藤蔓一一劈开,随着藤蔓的断裂,后面整面人皮地图逐渐显露出来。
那些用金线绣在皮肉上的山川走势,与我后背的胎记分毫不差。
看着这惊人的一幕,我只觉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上心头。
“难怪裴寂寒要纳你为妃。”
他刀尖轻轻挑破人皮,腐液顿时如泉水般涌出,滴落之处腾起阵阵青烟,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顾家嫡女的血,才是开启……” 他的话还未说完,破空声骤然袭来,一道寒芒如闪电般射向我。
淬毒的梨花针带着凌厉的气势,钉入我方才站立的地方。
春桃的红衣在树梢间猎猎作响,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腕间的玄鸟刺青泛着蛊虫般的幽绿,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小姐好算计。”
她伸出舌头,舔着指尖的血渍,模样十分狰狞。
腰间赫然挂着西郊大营的虎符,在月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可惜七皇子早料到你舍不得这北燕杂种。”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夜的寂静。
暗卫们的弯刀与顾家军的铁弓瞬间对峙起来,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我嗅到空气中飘来一股熟悉的龙涎香。
裴寂寒的玄甲卫如幽灵般从地底钻出,他们的铠甲上沾满墓土,显然在苍梧山地脉中蛰伏了许久。
“阿棠想要的,夫君自然要双手奉上。”
裴寂寒手持长剑,剑尖挑着一个乌木匣,缓缓走来。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匣子里,正是我前世见过的青玉棺碎片,在月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不过,要用萧太子的心来换。”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贪婪。
萧执砚忽然低笑出声,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带着几分嘲讽,几分不羁。
他伸手撕开染血的中衣,心口处赫然浮现出鸾鸟图腾,与我母亲留下的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那些游走的血丝突然暴起,如一条条血色的蟒蛇,将最近的三个玄甲卫绞成肉块,鲜血飞溅,场面血腥至极。
“七皇子可知何为双生契?”
他揽住我的腰,一个纵身跃上祭台,掌心紧紧覆住我后背的胎记。
“顾小姐若死在此处……” 暗红纹路顺着我们相贴的肌肤迅速蔓延,如同燃烧的火焰。
“整座苍梧山都会给她陪葬。”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宣读一道不可更改的圣旨。
山体开始剧烈震颤,仿佛一头愤怒的巨兽正在苏醒。
人皮地图上的金线寸寸崩断,发出清脆的声响。
春桃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那声音尖锐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她伸手撕开自己的面皮,露出底下布满咒文的可怖真容 —— 竟是苏贵妃豢养的鸠族巫女。
“小心!”
我心中一惊,毫不犹豫地推开萧执砚。
就在这瞬间,巫女的利爪己穿透我的肩胛,剧痛如潮水般袭来,让我几乎昏厥。
恍惚中,我看到裴寂寒的剑锋刺向萧执砚的后心,千钧一发之际,萧执砚反手用我的血玉镯挡住,火星西溅。
镯身出现一道道裂纹,裂纹中迸出血色烈焰,将我们三人笼罩其中。
那些火焰竟在虚空之中烧出篆文,正是我梦中反复出现的祭词:以鸾凤之血,祭天地之怒。
萧执砚的瞳孔彻底化作兽类般的竖瞳,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他咬破舌尖,将血渡入我口中。
混着铁锈味的温热液体滑入喉间,我只觉一股热流在体内奔腾,后背的胎记灼如烙铁,仿佛要将我的身体穿透。
“抱紧我。”
他的嗓音沙哑得可怕,握着我的手按向祭台中央的凹槽。
“该让这些魑魅魍魉看看,谁才是苍梧山真正的主人。”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霸气与决心。
山崩地裂的轰鸣中,三十六具青玉棺破土而出。
棺盖开启的刹那,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窒息。
我瞪大了眼睛,看到了最恐怖的真相 —— 每具棺内躺着的,都是不同年龄的 “我”,她们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格外苍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跨越时空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