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斑在麻布表面洇出深褐色的地图,收件人栏歪斜的”林教授“三个字像三条蜷缩的蜈蚣。
他扯下校服袖口粘着的蒲公英绒球——那是今早去医院时沾上的,母亲病房窗外那片荒草地总是开满这种白色绒球。”
三年前的快递?
“快递站老板用圆珠笔戳了戳登记簿,油墨模糊的日期栏显示着父亲失踪前三天。
林深摸到包裹侧面的凸起,某种金属棱角刺破布料抵住掌心。
他想起父亲书桌抽屉里那些青铜器残片,那些生锈的铜绿总会在梅雨季渗出咸腥的血味。
路灯将梧桐叶的影子投在包裹上,林深蹲在宿舍楼后的垃圾箱旁拆开裹布。
青铜怀表安静地躺在苔藓绿的绒布里,表盖的衔尾蛇浮雕正在吞吃自己的尾巴。
当第八片梧桐叶擦过他后颈时,远处钟楼传来沉闷的敲击声。
林深用拇指摩挲表盘边缘的凹痕,那里本该镶嵌着调节钮的位置只剩个不规则的豁口。
父亲总说精确到秒的机械表才是时间的骨骼,此刻他却鬼使神差地将分针拨向罗马数字Ⅻ。
当指尖触碰到蛇尾最后一枚鳞片时,第十一声钟响的余韵正在街道尽头震颤。
第十二声钟鸣没有如约而至。
沥青路面突然泛起鱼鳞状的波纹,林深发现自己的帆布鞋正在溶解。
他踉跄后退撞翻垃圾箱,易拉罐坠地的声响像被按了暂停键,半空中的铝罐保持着倾斜45度的姿势凝固。
路灯的光晕褪成惨白色,整条街道正在变成老式胶卷过度曝光的底片。”
喂!
“林深对着巷口的馄饨摊大喊。
蒸汽凝结在老板娘头顶形成蘑菇云,葱花从她指缝间悬停成绿色的星群。
他伸手触碰馄饨摊的塑料帘,指尖穿过物体的触感像***冰水混合物,整条手臂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青铜表盖自动弹开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表盘渗出暗红色的锈迹。
林深看到分针开始逆时针转动,那些静止的人影突然从躯干里剥离出半透明的重影。
穿校服的女生保持着扫码付款的姿势,她身后的透明人影却将手机塞回书包;遛狗的老头弯腰捡拾粪便,重影却踢翻了狗粮罐头。
无数猩红丝线从地缝里钻出来,缠绕着每个透明人影的脚踝。
林深看着红线在月光中编织出巨大的衔尾蛇图腾,蛇首正对着自己所在的方位疯狂生长。
他转身狂奔时踩到了自己的影子,那团黑影突然像受惊的墨鱼般缩成一团。
图书馆的玻璃幕墙映出诡异的一幕:所有红线汇聚成的蛇头距离他后背只剩三米,而怀表内芯的齿轮正在渗出暗金色液体。
林深冲进地下通道的瞬间,怀表突然发出类似骨骼错位的喀嚓声,通道顶灯应声熄灭。
黑暗中响起皮革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林深的后背撞上冰凉的瓷砖墙。
某种带着铁锈味的呼吸喷在他耳后,他握紧怀表正要转身,突然有冰凉的手指覆上他眼皮。”
别动。
“低沉的男声混着奇怪的机械嗡鸣,”你左眼在流血。
“林深这才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左眼胀痛得像塞进烧红的煤块。
那只手的主人正在用某种金属物件按压他的太阳穴,齿轮转动的咔哒声近在咫尺。
通道尽头传来重物拖行的声响,衔尾蛇的红光正在渗入台阶缝隙。”
呼吸频率降到每分钟12次。
“男人的声音带着命令式的冷硬,”如果不想被‘蚀’吞噬的话。
“林深在剧痛中勉强聚焦视线,昏暗中只能看见对方右手泛着青铜色的冷光。
男人黑色风衣的袖口露出半截机械装置,像是把老式怀表嵌进了手腕。
当通道顶灯重新亮起时,林深在对方瞳孔里看见自己左眼虹膜上浮现的衔尾蛇纹路。”
林教授的儿子?
“男人松开手后退半步,露出被皮革手套包裹的左手。
他右手小臂完全由青铜零件构成,齿轮间隙里渗出暗蓝色的荧光液,”你父亲有没有教过你怎么校准‘时锚’?
“通道顶部的瓷砖突然炸裂,猩红丝线瀑布般倾泻而下。
男人猛地扯开风衣前襟,内衬上缀满沙漏状的金属片。
他将两枚沙漏拍在墙面,流动的银沙瞬间形成屏障,红线撞在光幕上发出腐蚀的滋滋声。”
抓住这个。
“男人抛来缠着铜链的罗盘,”用你的血涂满蛇眼。
“林深咬破指尖时尝到了铁锈味,血液接触青铜表盖的瞬间,整个地下通道开始扭曲折叠。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男人被红线缠住的青铜右臂,以及对方从虚空扯出的银色长刃。
当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时,怀表内突然传出父亲的声音:”阿深,别相信瞳孔里有蛇纹的人......“黑暗吞噬意识的瞬间,林深听见某种巨大的机械装置启动的轰鸣。
他蜷缩在通道角落,攥着怀表的手背浮现出青色的血管纹路,那些纹路正在缓慢拼凑成残缺的蛇形图腾。
红线突破光幕的刹那,男人突然将银刃刺入自己的青铜右臂,齿轮爆开的火花中,林深看到对方被机械覆盖的皮肤下涌出暗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