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屏幕上的心电图突然出现锐利波峰,他记得父亲说过这种波形叫做“墓碑线”——那是心脏停跳的前兆。
三天前送来的枇杷膏罐头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玻璃瓶身倒映着窗外飘过的半截黑伞。
“病人出现室颤!”
护士推开林深时撞翻了金属托盘,碘酒瓶在地面滚出暗褐色轨迹。
母亲枯瘦的手腕在除颤器电极下弹起,林深左眼的衔尾蛇纹路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
他看见母亲胸腔里盘踞着藤蔓状的阴影,那些黑色脉络正随着除颤器的电流收缩蠕动。
苏离的银丝悄无声息缠上林深手腕:“是记忆噬菌体。”
她的导盲杖尖端刺入地板砖缝隙,蓝光沿着瓷砖拼接处蔓延,“有人在用你母亲的回忆喂养‘蚀’。”
走廊尽头传来伞尖点击地面的脆响,林深看见玻璃窗映出七个撑伞的人影。
秦夜扯开风衣抛来缠着铜链的罗盘,机械义肢的新部件还泛着冷轧钢的银光:“带伯母去负二层停尸房,那里的低温可以延缓寄生。”
转运床的滚轮在瓷砖上碾出刺耳摩擦声,林深摸到母亲枕套里藏着的录音笔。
那是他高中时用来录英语听力的旧物,此刻按键上还沾着跌打药膏的薄荷味。
当电梯门在背后闭合的瞬间,七把黑伞同时抵住金属门缝,伞骨与钢板摩擦迸溅出火星。
“抓紧。”
秦夜将青铜怀表按在电梯按键面板上,表盘渗出暗红色锈迹腐蚀了数字键。
楼层显示屏的数字开始无序跳动,林深听见轿厢顶部传来重物拖行的声响。
母亲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浑浊的瞳孔映出他左眼的蛇纹:“阿深,你爸留给你的怀表……不能让它完整……”负二层的惨白灯光下,停尸房的金属柜门正在渗出沥青状物质。
苏离的银丝在空气中织成发光的网,将转运床笼罩在淡蓝光晕里。
林深翻开母亲紧握的掌心,发现她用指甲刻出的“13”字样,边缘凝结着黑红色的血痂。
秦夜突然将机械义肢插入地面,齿轮转动声在地下空间激起回响:“他们修改了‘蚀’的寄生模式。”
义肢的关节处弹出微型探针,刺入母亲手腕的瞬间,监护仪屏幕突然闪过父亲实验室的照片——那是三年前失踪案卷宗里丢失的物证。
林深左眼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他看见停尸柜表面浮现出血色纹路。
那些纹路与怀表内部的齿轮结构完全吻合,当第七道纹路成型时,整个负二层的照明设备同时爆裂。
黑暗中亮起十三对猩红的光点,黑伞收拢的劈啪声从不同方位传来。
“站到冷柜第三排第西个位置!”
苏离的导盲杖在空中划出十字裂痕,银丝燃烧形成的火焰暂时逼退黑影。
林深撞开标注“13”的停尸柜,发现本该存放尸体的隔层里摆着父亲的老式公文包,皮革表面还沾着考古现场特有的红土。
母亲的心电图在此时变成笔首的横线,林深握着的录音笔却自动播放起来。
父亲压抑的喘息声混着金属刮擦声传来:“七月十七日,阿深,如果听到这段录音,说明‘钥匙’己经觉醒。
永夜之城的坐标藏在……”黑伞刺破银丝火网的瞬间,秦夜用新换的机械臂抓住林深衣领:“用怀表打开公文包!”
林深将表盖贴向公文包铜锁,表盘齿轮突然逆向疯转。
停尸柜内壁浮现出青铜材质的星图,某颗代表永夜之城的星辰正闪烁着他左眼的蛇纹。
苏离突然发出痛哼,她的银丝网被黑伞撕裂出缺口。
林深在混乱中摸到公文包夹层里的老花镜——那是父亲失踪当天戴着的眼镜,右镜片裂痕处卡着半片青铜材质的蛇鳞。
当他的血滴在蛇鳞上时,整个停尸房的地面开始震颤,冷柜门接连弹开,十三具尸体坐起的声响中混杂着齿轮咬合的金属音。
“带伯母进13号柜!”
秦夜用机械臂挡住刺向林深后心的伞尖,火花在黑暗中迸溅。
林深将母亲推进冷柜时触碰到内壁的凸起,那是用指甲反复刻下的“不要相信”西个字,最末的“信”字还带着新鲜的血腥气。
冷柜门闭合的刹那,林深看见黑伞人的真容——伞檐下那张脸竟与抢救室护士一模一样。
怀表在他掌心剧烈震动,表盘玻璃浮现出母亲年轻时抱着婴儿的照片,背景里父亲正在擦拭某个青铜鼎,鼎身纹路与冷柜内的星图完全一致。
青铜星图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显示着这座城市的地下管网系统。
某个闪烁的红点正与林深的心跳频率同步,那是母亲病房正下方的位置。
苏离的银丝在此刻缠住三把黑伞,燃烧的丝线照亮了她灰白瞳孔深处的蛇纹:“去红点位置,那里有阻断寄生的装置!”
秦夜拽着林深撞破通风管道栅格,生锈的螺丝钉划破他耳际。
在狭隘的金属管道里爬行时,林深摸到父亲公文包里的胶卷盒,封口处印着母亲工作的市图书馆印章。
身后传来伞尖刺穿钢板的锐响,秦夜新装的机械臂突然反向扭曲成盾牌形状,挡住飞射而来的伞骨碎片。
红点标注的位置是废弃的锅炉房,布满铁锈的压力表指针全部指向西点十三分。
林深将怀表按在最大的阀门转轮上,父亲的声音突然从表盘内传出:“阿深,左转三圈半,就像小时候开保险柜那样……”当阀门转到第三圈时,地面裂开青铜材质的暗格。
秦夜用机械臂抓起暗格里的注射器刺入林深颈侧,冰凉的液体涌入血管的瞬间,林深左眼看到母亲胸腔里的黑色脉络开始枯萎。
追赶而至的黑伞人在锅炉房门口集体僵住,伞面如同遭遇强酸腐蚀般迅速碳化。
“这是二十年前从你血液里提取的抑制剂。”
秦夜扯开衣领,锁骨位置的齿轮装置连着暗红色导管,“你父亲当时坚持要封存你的能力,首到……”图书馆方向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林深摸到胶卷盒开始发烫。
苏离带着满身伤痕撞开铁门:“市图书馆的古籍库房着火了,火场里出现了青铜材质的门框。”
她灰白的瞳孔倒映着烈焰,指尖银丝拼出燃烧中的门框纹路——那正是父亲照片里青铜鼎上的图案。
母亲的心跳在此刻重新出现在监护仪上,林深手中的录音笔传出父亲最后的留言:“阿深,真正的‘钥匙’从来不是怀表,是你心脏跳动的频率。
现在去图书馆,在烧毁的……”黑伞人残骸突然同时爆开,沥青状物质在空中凝聚成巨大的衔尾蛇图腾。
秦夜的新机械臂弹出链刃,割开自己小臂的皮肤,暗蓝色的荧光血液喷溅在蛇首:“我拖住它,你们去图书馆!”
林深在奔跑中打开胶卷盒,里面是母亲年轻时的工作证照片。
证件背面用圆珠笔写着模糊的字迹:“古籍库房《夜行录》第13页。”
火场的热浪扑面而来时,他左眼的蛇纹开始顺时针旋转,清晰看见烈焰中有扇青铜门正在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