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莘齐似乎就站在床沿边。
他来做什么?
我翻身背对着他。
现在我困了,不想被他扰了好梦。
“西瑶让你来的?”
赵莘齐见我无意理他,在桌旁坐下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把玩着茶杯。
“西瑶?”
我重复了一句,嘀咕了一句,“不认识。”
不对……牧游、修兀、西瑶……不对,她不叫西瑶……算了,不重要……“林夫人派你来的?”
林夫人?
噢,差点忘了,春拂姓林。
可是,没人派我来。
“你好吵。”
我转过身来,用手支头看着他。
他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悦,接着又痴痴地看着我,顺着他的目光,我感觉我的眼睛,鼻子,手指,嘴唇都有些***于外的羞耻感。
他竟然打量我!
然后他突然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往床榻走来,边走边松腰带。
我狐疑地望着他。
他这是干什么?
莫非——使不得,使不得,我都可以当他太奶奶了啊——虽然我进空虚境时才两百岁,但——那我就是他孙子辈啊——使不得,使不得——我迅速凝气,支了个结界。
好在他步速不快,只是额头微微撞到结界,脸部微微变形,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他愤怒地看着我未变的姿势。
“你——”我仰面躺下,将丝被拉到脖颈。
“我什么我。
你也太为老不尊了。
我才两百多岁……”“你!”
他脸刷得红了,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我。
“你什么你。
母亲当年召男侍,年龄从来没有低于三万岁的。
我才几岁啊。
虽然我身体己经长大了,但是……但是我依然是个孩子……”“荒谬!”
他生气地拂袖,转过身刚走了几步,似乎依旧不甘心,又转身挥掌飞身靠近。
结果被弹得老远。
“听起来是有些荒谬。
但是,你看这结界像是在骗你吗?”
我终于想清楚,他根本不信我是神仙。
他从没见过神仙啊。
听到屋内的声响,屋子外影影绰绰,他们似乎拿捏不准要不要进来。
赵莘齐此刻更加气急败坏。
他狼狈起身,手指捏拳,又像方才那样用力。
接着咬牙恨恨道,“你既不愿,又何必留下。”
他好生奇怪。
明明是他自己说要好好款待我的!
我哪里知道他的款待竟是这样款待!
人心叵测说的就是他!
我闭上双眼,掐了个隔音诀。
***等我一夜好梦醒来时,发现赵莘齐不知何时己经出去了。
嬷嬷听见我醒了,立马带了侍女端水进来。
我起身收了结界,双腿垂地,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侍女开始伺候我洗脸。
我看见嬷嬷掀开了丝被,似乎在床上寻找什么。
见我在看她,佯装什么也没发生,过来替我更衣。
“嬷嬷,你找什么?”
她笑笑,“昨夜姑娘睡得可好?”
我点点头。
我自小无忧无虑,从来没有睡觉的难题。
待换了衣服,侍女们己经送来了早膳。
我这才想起昨晚的事,问嬷嬷,“春拂的事,有结果了吗?”
“昨夜春拂夫人的母亲己经离宫,去了驿馆,这两日可能就会离开番禺。
她想让春拂夫人的遗体随她回中原,但王上没同意,只是念在跟春拂夫人的情分,并未发怒。”
“不是说,春拂夫人的诊录没有问题吗?
为何会突然失血而死?”
“姑娘不知。”
嬷嬷屏退侍女,“女子生产风险极大,平日里虽然都是用的上好的药膳,但王宫里的夫人分娩,不是没了大的,就是没了小的,极少见到夫人婴儿都平安的。
春拂夫人这是头胎,没有经验,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着实吃了一惊。
“赵莘齐有几个孩子?”
“除了嘉临翁主,就是谛临世子,哦,也就是春拂夫人昨夜产下的世子,王上己经让天命司请了名字。”
“竟然就这两个——?”
我话未说完,就见院门口几个内官步履匆匆,手里平举着一卷布帛。
见我正在用膳,停在槛外。
我摆摆手,示意他们进来。
他们与嬷嬷面面相觑,犹豫着怎么办。
大概在想我为什么不跪下接旨。
我将汤缓缓喝下,“进来啊。”
这人间事我在榕源山时便悟得差不多了。
我只需将榕源山的世界想的差些——将番禺国想成复刻失败的榕源山,番禺王宫想成是贫穷版的浮光殿,赵莘齐想成差了十八万千里的母亲,嬷嬷和侍女想成没那么漂亮的仙娥,侍卫想成战斗力弱了了许多倍的神兵,内官想成……榕源山没有内官——总之,就这样对号想着,事情便会异常简单。
在空虚境,我不知年岁变换,只能凭借娘胎里的惨淡基础一心苦修,神力精进的同时,往事也逐一在脑中反复了千万次,所以榕源山的一切都记得异常清晰。
在帝姬这个位置,如果架子摆的不够会失了身份,三哥哥这样教我的。
嬷嬷往里侧了一下头,暗示他们进来。
那几名内官便只能走进来,为首的摊开布帛,朗声念到,“启元三年七月初八,番禺王诏:神女阿满……才行,选入后……,特此册封为夫人,此诏。”
我指了指桌面,示意他们放下。
“嬷嬷,您再念一遍。”
我又舀了一匙汤,捞了点鸡翅,将布帛摊开放在面前,想弄清楚到底那布帛上究竟写了什么。
“启元三年六月二十八,番禺王诏:神女阿满,往以才行,选入***,誉重椒闱,德光兰掖,常得侍从,弗离朝夕,特此册封为夫人,此诏。”
嬷嬷一句一句,缓缓念给我听。
“这是什么意思?”
我颇感不妙,但又不敢肯定。
“恭喜夫人,王上封了您当夫人。”
嬷嬷当场跪了下去。
我举起的汤匙僵在半空。
我想到了春拂……夫人就是给他生孩子的夫人……生孩子会死的啊!
恶毒的家伙。
我将汤匙狠狠一摔。
赵莘齐似乎老早预料到我会生气,专门候在院门外似的。
听到我摔汤匙,己经大步流星进了院子。
“夫人不高兴吗?”
他得意地对我笑着,似乎赢取了极大的胜利。
我昨夜倒是没细看他,长得端端正正的,竟都是些歪歪斜斜的手段!
“去你的吧。”
“夫人昨夜……可没有这么凶……”他玩味地笑着说,引得门口立着的侍女也低下头憋笑。
“你什么意思!”
“昨夜夫人不是……很温柔吗?”
似乎确认了自己是安全的,他走到桌边,径首坐下了,眼神暧昧地看着我。
“你!”
我一时怒极,狠狠拍了一下桌面。
他怕不是欺我年幼,以为我不懂世事呢!
“你站起来。”
我见赵莘齐依旧笑意吟吟站起身,手掌一挥,一道光剑便向他腹下飞去。
毁我清誉,我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