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呈上的档案袋沾着桂花香,拆开瞬间飘落一张泛黄诊单——"宣统二年,沈氏童伶清晏,对阿司匹林过敏"。
瓷盏在掌心裂开细纹,参茶泼湿了军装下摆。
顾铮想起昨夜强行灌下的消炎药,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廊下传来铁链拖曳声,他鬼使神差地将诊单塞进怀表夹层,与那缕断发叠在一处。
刑架上的人垂着头,罪衣领口滑落,露出锁骨处未愈的咬痕。
军医举着针管为难:"少帅,这磺胺药......""打。
"钢笔尖戳破公文纸,墨迹在"沈清晏"三字上晕开血色的花。
顾铮听着身后压抑的喘息,突然扯松领口——那处十年前被碎瓷划破的旧伤,竟与沈清晏后背某道鞭痕的弧度完全吻合。
针头刺入静脉的刹那,沈清晏突然抬眸。
被冷汗浸透的睫毛下,瞳孔泛着诡异的琥珀色:"少帅可听过...阿司匹林之刑?
"他屈起被缚的右腿,足踝铃铛撞出凄厉声响,"当年日本人,便是这样审沈家班的。
"---药效发作时的痉挛像场暴烈的舞。
沈清晏在刑架上挣扎,腕间绷带渗出的血染红雪白束胸。
顾铮掐着他下巴逼迫对视,却在对方瞳孔里看见年幼的自己——浑身溃烂的小乞丐蜷缩在戏班后门,小戏童偷来药膏,却被班主的戒尺打得血溅妆台。
"解药!
"佩枪抵住军医太阳穴时,顾铮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在抖。
沈清晏却低笑起来,染血的唇贴上他耳际:"少帅何不亲自尝尝...当年您给的止疼片......"尾音化作痛苦的喘息,指尖在刑架刻下深痕。
暴雨突至。
顾铮抱着滚烫的身躯撞开药房,怀表不知何时勾住了对方颈间红绳。
十年前的戏票被血浸透,德文批注在潮湿中显形——"Mädchen in Rot(红衣少女)",那是他留学时在柏林剧院写下的批注,此刻竟与沈清晏残破的戏服重叠。
解毒剂推进静脉时,昏迷的人突然攥紧他军装前襟。
滚烫的唇擦过喉结,呓语混着吴侬软语:"...阿铮...包子要凉了......"---沈清晏在雪松香中醒来时,腕间锁着鎏金镣铐。
蚕丝被下是素白寝衣,床头柜摆着桂花糕,每块都缺了右上角——正是他幼年偷留给小乞丐的习惯。
"戏服在樟木箱。
"顾铮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可疑的沙哑。
沈清晏赤足踩过波斯地毯,故意碰翻青瓷香炉,香灰在地上铺成八卦阵图。
火光乍现的刹那,他看见对方军装内袋的轮廓——那里藏着能让整个北系军阀覆灭的密电码本。
鎏金戏服裹上身的瞬间,顾铮突然掐住他腰肢。
铜纽扣硌着未愈的咬痕,德语混着血腥气灌入耳膜:"沈老板这身段,倒配得上柏林歌剧院的金框。
"手掌探入繁复刺绣,在腰间触到凹凸不平的旧伤——那是德文字母"G"的烙印。
妆镜突然炸裂。
沈清晏反手抽出金步摇抵住对方咽喉,胭脂顺着簪尖滴落:"少帅书房第三格暗柜,藏着1912年沈家班大火案卷吧?
"他笑着舔去唇边血渍,"您猜那夜救您出火场的小花旦...后来被烧成了几截?
"---更鼓敲响西更时,顾铮在密室打开了尘封的案卷。
焦尸照片纷纷扬扬洒落,其中一具蜷缩在戏箱中的骸骨,腕间套着烧变形的翡翠扳指。
怀表突然疯狂震动,夹层里的诊单浮现血字——"尸体RH阴性血,与沈清晏血型矛盾"。
暴雨拍打窗棂,他转身撞见沈清晏立在回廊。
湿透的戏服下摆滴着血,足尖在地上画着诡异符咒——正是十年前小乞丐在破庙地面重复描摹的图案。
"你究竟......"子弹穿透琉璃宫灯时,沈清晏突然扑进他怀里。
滚烫的唇擦过喉结,指尖在军装后背飞速划写德文单词。
顾铮听见自己心跳如雷鼓,却分辨不出那究竟是摩斯密码,还是当年柏林剧院的心动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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