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线透过破漏的屋顶洒下,照在地上的湿泥和青苔上。
青川从铺满破草的地铺上缓缓坐起。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肩骨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冻得僵硬的身体提醒着他昨夜的寒冷。
墙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小老鼠正兴致勃勃地啃着被雨水浸湿的木梁。
青川盯着它,神色复杂,像是看着某种熟悉却遥远的生物。
他喃喃自语道:“你能找到吃的,还能自由地跑,活得比我都好。”
他将目光转向桌上。
桌面歪斜,一只桌脚被木板临时支撑着,上面摆着一只裂了口的陶碗,里面盛着昨晚剩下的稀粥。
粥己结了一层薄薄的膜,显得凉透而毫无生气。
青川将碗端起,小心翼翼地用木勺刮掉膜,喝下一口冰冷的米汤,眉头微微皱起。
他将碗底的米粒仔细刮干净,喝完最后一口,才满足地放下碗,轻轻拍了拍肚子,仿佛安慰自己一般。
“还能吃饱,就己经算是不错了。”
他说完,嘴角拉出一丝苦涩的笑。
起身后,他熟练地从墙边取下一个破旧的水桶,拎着它走出门外。
门口是一条泥泞的小路,被来来往往的牲畜和村民踩得凹凸不平。
他抬头看了眼天,远山的轮廓在晨雾中隐约可见,村里人家炊烟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的味道。
青川没有停留,径首朝村口的井边走去。
井边己经聚集了几个村民,他们提着水桶,正有说有笑地交谈。
当他们注意到青川的身影时,笑声戛然而止,气氛瞬间变得冷硬。
“他怎么又来了?”
一个村妇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
“走吧,别跟他待在一起,这井水又得被他弄脏。”
另一个村夫皱着眉头,迅速提起水桶离开。
其他人纷纷效仿,一哄而散,仿佛青川是某种不祥的存在。
青川低着头,默默走向井边,将水桶放下。
他用力转动绳索,拉起井水,水声在寂静的早晨格外清晰。
周围的冷嘲热讽仍在继续。
“他一出生,村里就出了这么多事。
井水红了,庄稼不长了,连牲畜都少了。”
“哼,要不是长老发了话,早该把他赶出去了。”
青川咬紧牙关,脸上保持着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但他手中的动作却泄露了内心的波动,拽着水桶的指节微微发白。
他挑起满满一桶水,低着头离开了井边。
那道消瘦的背影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孤单。
在回家的路上,他经过村里的空地。
几个孩子正在玩丢石子的游戏,他们的笑声此起彼伏,像清晨里最温暖的阳光。
青川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然而,当他靠近时,一颗小石子从孩子们的圈子中滚了出来,正好停在他的脚边。
青川低头看了看那颗石子,弯下腰拾起它。
他本想将石子递回去,可孩子们的反应让他愣住了——他们全都尖叫着向后退开,像是看见了某种怪物。
“别碰!
别让他碰我们的东西!”
一个男孩喊道,声音里满是恐惧。
另一个女孩扯着小伙伴的衣袖跑远,甚至连石子都不敢要回。
青川攥着手中的石子,低头看了一眼,随后轻轻地将它放回地上。
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石头不会坏,可人心早坏了。”
回到家中时,养母正坐在简陋的土灶前,面前摆着一小碟咸菜。
她听见脚步声,回头露出一抹微笑:“回来了?
水打回来了就好。
快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青川将水桶放在门口,走到灶边坐下。
两碗稀粥和一小碟咸菜摆在桌上,青川看着这些食物,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地端起碗,低头喝了一口粥。
养母夹了一块咸菜放进他的碗里,语气温和却透着一丝心疼:“川儿,别听那些人胡说。
他们不懂,人活着,只要心里有光,就能熬过去。”
青川咬了口咸菜,喉咙像堵了块石头,费力地吞下后,低声说道:“娘,他们连光都不让我看。”
养母的手停在半空,眼里闪过一抹酸楚。
她缓缓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说:“人活在世上,最难的是让人看得起自己;可川儿啊,你得记住,最先看得起自己的,得是你自己。”
青川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娘,我记住了。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看得起我。”
此刻,村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打破了夜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