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素不相识
偷看被抓了个正着,黎若芙压下心底疑虑,缓缓朝人笑了笑,那双眼也随着笑荡出月牙弧度。
沈朝越又扫了她一眼,眸光落在她弯起的眼眸上,薄唇极淡地扯了扯。
此女子脸皮甚厚。
若换做旁的女子,被他那样问,恐怕早就招架不住不好意思待在这了。
可她倒好,还能冲他笑的如此灿烂。
他很少见有女子不惧他兄长那张冷脸眼巴巴凑上来的。
有些意思。
两两相望,黎若芙咬了咬唇,请求道:“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倒遂了沈朝越的意,他轻轻颔首,转身上了二楼。
原以为会被当众拒绝,可没曾想他竟同意了,黎若芙憋在喉间的第二说词也都咽了回去,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到了转角处。
西处无人,黎若芙朝着沈朝越跪下,郑重地磕了个头:“大人,民女自知身单力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故斗胆求您让民女留在您身边以报答您的恩情,哪怕是献上民女的一切,民女也心甘情愿。”
说到最后,话语间隐隐夹杂了几分哽咽,她抬眸,清凌凌的眸闪着细碎的光,那骗不得人的倾慕跟希冀快要溢满出来。
沈朝越将她眼中的倾慕收入眼底,眸色意味不明,须臾启唇:“如若我要你死,你也心甘情愿?”
黎若芙心绪一紧,复而郑重又叩首:“为大人而死,民女死而无憾。”
这话诚意十足,似发自肺腑。
然而沈朝越盯着她看了一秒,便不感兴趣地挪开眼:“起来吧。”
女人总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的,一张嘴张口就来,也不知道是想忽悠谁。
这般把性命随意托付给他人的人,他沈朝越委实瞧不上。
这模棱两可的话让黎若芙脸上绽开一抹笑,没明确拒绝那便是同意。
她起身,忙谢道:“多谢大人。”
沈朝越懒洋洋出声:“明日巳时,你去上东桥等我。”
说罢,他转身进了雅间。
黎若芙还想靠近一步,便被随云拦住:“姑娘只需按我家大人说的做就是。”
黎若芙目光转向随云,状似无意问道:“敢问小哥,乐辛今日没有当值吗?
当日他也曾帮了我,我该跟他道一声谢才是。”
“乐辛外派了,明日你便能见着他。”
随即随云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小哥。”
黎若芙微微拂身,带着茉莉离开。
出了客舍,黎若芙转身又看了眼,只觉得今日未免太顺利了些,有些奇怪。
若是这人真想让她跟上,三天前就不会将她一个人独留在客栈。
茉莉见黎若芙不走,喊道:“小姐?”
“来了。”
黎若芙收回目光,跟着茉莉往隔壁客栈走去,不管如何,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行。
天字一号房内。
"小公子,她进了隔壁尚客居。
"随云看向靠在窗沿上百无聊赖的沈朝越,乖乖地说道:“小公子,这女子刚刚还向我打听乐辛的去处了,她说想跟他亲口道谢。”
“大公子最不喜有女子近身了,小公子为什么要助她?”
随云嘴巴巴个不停。
沈朝越挑了挑眉,能从青山县单枪匹马追随而来,这女子想来是打定了主意,今日就算他不指路,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寻到他兄长。
“她还算机灵。”
他如玉的面庞勾出几分狷狂来,将那股浮于表面的淡漠吞噬殆尽:“母亲为兄长的婚事愁昏了头,以后沈家开枝散叶就指望着兄长一个人,我这做弟弟的自然得帮衬着点,让兄长早日开窍。”
他散漫玩味地声音继而又落下:“能不能留在兄长身边,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闻言,随云脸如临大敌地看看门外,生怕夫人又从某个角落窜出来开骂。
随即他反应过来,这是在儋州城不是在盛京,夫人听不见的。
他担忧地眼神落在沈朝越身上,小公子己经决定办完冠礼便承袭大将军爵位奔赴战场,届时夫人知道了只怕要大闹一场。
......翌日,巳时,上东桥。
黎若芙早早地跟茉莉等在东桥上游,只见东桥大水决堤,桥身己被冲塌,水流湍急朝下游涌去,水面飘着的百姓用物数之不尽,偶尔还能看到几具被泡的发烂的浮尸冲到岸上,官府的人正在用命打捞。
腐坏沉重的气味笼罩在上方,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黎若芙没见过这副人间惨状,忍住想作呕的冲动,别过头不忍再看。
“小姐,那位大人真的会出现吗?”
茉莉是经历过苦难日子的,现下看着这些也揪心极了,这次水患不知害的多少人家崩人散。
黎若芙也拿不准他会不会来,只盯着不远处官兵打捞的地方看,心下一横:“茉莉,我要去下游,你先回客栈吧。”
她们在这等了有一个时辰了,她不能在这干等着了。
茉莉猛摇头:“下游那么凶险,有我陪着小姐会好些。”
她说着一边将黎若芙护在最里面,她则沿着外沿走着,水流时不时冲上岸边,浸湿了她的鞋袜,她一双手捏的极紧,步步小心翼翼。
迎着水浪往前走时,黎若芙不禁想,己经许久没人对她这般好了。
“大人,您看那有两个女子!”
巳时快过,沈翊礼跟两位地方官员出现在下游口,清点记录地上因天灾丧命的百姓。
乐辛一声惊呼惹来沈翊礼跟儋州知府抬头。
彼时黎若芙也看到了姗姗来迟的沈翊礼,他又换回了白衣,即使站在淤泥满地的河边,也不掩那身出尘气度。
她提起裙摆,朝着沈翊礼奔赴而去。
这副奋不顾身的模样,让乐辛又想起了那天在青山县那个女子,也是这么不怕死,只为求到主子身前。
“大人,这位是?”
苏知府看着冲沈翊礼行礼的女子,一脸深究。
沈翊礼极淡地嗓音落下:“素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