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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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砚青的偷窃行为像一块腐肉,在道德与生存的夹缝中溃烂。

第七天清晨,她在工业区偷拾瓶堆时,被锈铁丝绊倒。

手掌擦破的伤口渗出鲜血,滴在塑料瓶上,形成诡异的红渍。

远处,王老汉的佝偻身影正推着车逼近。

她慌忙将瓶子塞进帆布袋,却听见车轮碾过碎石的吱呀声。

“丫头,你偷瓶子的姿势太‘干净’了,不像我们——烂进骨头里的。”

老汉的声音从阴影中渗出,像一根生锈的钉子刺入她的耳膜。

她僵在原地,帆布袋的重量压得肩膀发颤。

老汉并未责骂,反而将半瓶矿泉水递过来:“喝吧,省得你喉咙冒火。”

塑料瓶身印着某慈善机构的logo,瓶口残留着褐色的污渍。

她迟疑着接过,水液流过喉咙时,尝到一丝铁锈味——或许是他手指上的血。

这是她第一次与拾荒者正面交锋。

老汉蹲在垃圾堆旁,用捡来的木棍在地上画圈:“你看,这工业区是我的地界,东头老张的地盘,西头是小六子的。

我们像狗一样划地盘,谁越界谁挨刀。”

赵砚青注意到他裤腿下露出一截畸形的腿骨,应是旧工伤留下的残痕。

“你们为什么不去救助站?”

她脱口问道,声音带着学生腔的莽撞。

老汉嗤笑一声,将空瓶捏扁:“救助站给的那点米粮,够喂几天肚子?

再说,去了那儿,这地盘就被别人啃了。

我们活着,得靠这些瓶子砌墙。”

她想起母亲病房里监测仪的滴答声,想起催款短信里冰冷的数字。

羞耻与同情在胸腔里撕扯,最终凝结成一句:“我今天……会把瓶子还给你。”

老汉却摇头:“还?

你这叫施舍,我们不要。

施舍是往人脸上泼粪。”

裂隙在此刻裂开。

她试图用“善意”修补自己的罪行,却撞上拾荒者铁般的生存逻辑。

次日,她将偷来的瓶子匿名放回老汉的推车,却在下一次见面时发现——那些瓶子全被扔在污水沟里,泡胀的塑料在阳光下泛着恶臭。

“丫头,你不懂。

我们拾荒的,最恨的就是‘干净人’的怜悯。”

老汉的语气像在咀嚼某种苦涩,“你偷,至少说明你把自己当一条狗。

可你扔瓶子,是当我们连狗都不如。”

赵砚青的喉咙哽住。

她开始跟踪拾荒者的生活轨迹,像一只潜伏的影子。

凌晨三点,她目睹李阿婆在居民区垃圾桶与另一流浪汉厮打。

对方掏出锈剪刀威胁:“再抢我的瓶子,就割了你那大学生皮!”

塑料瓶在水泥地上滚散,混着两人的血与唾沫。

她躲在暗处,手指抠进掌心。

李阿婆的孙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她每天需攒够15元的瓶钱才能买到药。

而王老汉的女儿死于白血病,他拾荒是为“攒够钱烧纸”——殡仪馆的焚化费按斤计算,每公斤遗体需付20元。

这些数字像毒虫啃噬她的神经。

她在网吧撰写一篇《城市拾荒者生存报告》,却因“数据不实”被论坛删帖。

现实比文字更荒诞:救助站将拾荒者视为“懒汉”,黑中介剥削回收价,环卫部门定期清理他们的瓶堆——如同割断一群蝼蚁的食道。

暴雨夜成为转折点。

她冒雨在桥洞下偷拾,垃圾车突然失控,车轮碾过她的手掌。

剧痛如电流窜遍全身,帆布袋里的瓶子散落一地。

王老汉从黑暗中冲出来,用捡来的纱布包扎伤口:“你疼的是手,我们疼的是命。”

老汉的推车旁,堆着湿透的纸钱。

他讲述女儿临终时的场景:“她最后一句话是‘爸,别卖血了’。

我卖血的钱买药,药却治不了她的血。”

赵砚青的眼泪混入雨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偷窃不过是生存之痛的浅层涟漪,而拾荒者们早己在深渊里溺了十年。

“明天,跟我一起拾荒吧。”

老汉将一顶破草帽扣在她头上,“偷是偷,拾是拾,你得学会把自己弄脏。”

她摇头,但草帽己沾上他的汗渍与垃圾的气息。

那夜,她在医院走廊攥着新换来的透析费,输液管依旧以8滴/分钟的速度流淌,而她的影子终于与拾荒者的影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