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陆时晏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记忆增强剂引发的高热正在侵蚀他的意识。
"左转。
"沈昭压低声音，指尖触到管道壁上刻着的细小凹痕——那是七年前她和林晚留下的标记，一个贝壳形状的符号。
管道突然向下倾斜，两人滑进一个积满灰尘的废弃实验室。
月光从破碎的换气扇叶片间漏进来，照出墙上斑驳的编号：第七实验室。
陆时晏踉跄着撑住实验台，打翻了一排试管架。
玻璃碎裂声中，沈昭看见他手臂上的闪电疤痕泛着不正常的红光，像是皮下植入了某种发光材料。
"他们在我身体里装了定位器。
"陆时晏扯开衬衫，胸口浮现出蛛网般的发光纹路，"记忆增强剂激活了它。
"沈昭抓起实验台上的老式显微镜，砸向墙角的消防柜。
玻璃碎裂后，她取出一瓶密封的戊巴比妥钠和一次性注射器。
"你要给我注射镇静剂？
"陆时晏按住她抽药的手，"那只会让定位信号更强。
""不是给你用的。
"沈昭掀开左臂衣袖，露出上臂内侧的陈旧针孔，"是给我的。
"她将针头刺入自己肘静脉的瞬间，整面墙的实验记录屏突然亮起。
泛着蓝光的投影中，年轻十岁的陆时晏被束缚在手术椅上，而站在操作台前的正是沈昭自己。
"记忆移植实验第七批次。
"机械女声朗读着实验日志，"受试者ST-714与供体SZ-309配对成功，开始海马体记忆编码移植。
"画面中的"沈昭"举起骨钻，对准手术椅上陆时晏的太阳穴。
现实中的陆时晏突然剧烈颤抖，他的瞳孔急速收缩："那天你在我大脑里...植入了什么？
"沈昭的注射器掉在地上。
她认出了录像日期——正是她记忆中发生"医疗事故"的那天，但画面里根本没有患者死亡，只有..."不是植入。
"她声音发颤，"是抽取。
他们抽走了你关于林晚的记忆，然后..."警报声骤然响起。
通风管道传来金属刮擦声，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
陆时晏抓起实验台上的激光笔，对准自己胸口的发光纹路按下开关。
炽红的光束灼烧皮肤的气味弥漫开来，他闷哼一声，那些发光的纹路随即熄灭。
"现在我们有十五分钟。
"他扯下染血的衬衫碎片包扎伤口，"告诉我，为什么那些记忆最终会出现在你的大脑里？
"沈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散落的记忆碎片开始重组：林晚塞给她的数据芯片、深夜逃离实验室的卡车、还有...她突然冲向角落的生物废料柜，从一堆霉变的培养皿底下挖出个防水袋。
里面是七年前的老式手机，按下电源键后，屏幕居然亮起了微光。
一条未发送的草稿静静躺在信箱里："当两个海马体共振时，记忆会像回声一样传递。
他们用你当放大器，昭昭，你脑子里全是别人的..."通风管道的盖板突然被撞开。
三个戴着呼吸面罩的黑衣人持枪跃下，红外瞄准镜的红点同时锁定两人胸口。
为首的男子摘下面罩，露出与陆时晏三分相似的面容——陆远川微笑着举起记忆提取器："堂弟，你偷走的七年该还回来了。
"陆时晏却突然笑了。
他按亮刚从实验台顺走的紫外线灯，照向自己的手臂——那些看似杂乱的陈旧伤疤在紫光下显现出清晰的二进制编码。
"你搞错了。
"他将沈昭拉到身后，"被偷走记忆的不是我，是你们。
"紫外线扫过实验室的每个角落，隐藏在墙皮下的神经电极、通风管里的纳米采集器，甚至黑衣人面罩里的记忆扫描仪全部显形——整个第七实验室，本身就是一个巨型记忆盗取装置。
沈昭的手机突然震动。
那条七年前的草稿自动补全了后半句："...但你记住，真正的记忆标本，藏在疼痛里。
"她抓起实验台上的电击棒，毫不犹豫地捅向自己左肩的胎记。
剧烈的电流中，整面墙的显示屏炸出火花，无数记忆碎片如暴雪般倾泻而下——那都是被这个实验室偷走的人生。
陆时晏在强光中扑向她，两人跌进突然打开的标本冷藏室。
在钢门闭合前的最后一秒，沈昭看见陆远川的面具般的笑容终于碎裂，他对着对讲机声嘶力竭地喊："启动记忆核爆程序！
"冷藏室的温度急速下降，白霜爬上两人的睫毛。
沈昭在模糊的视野里看见架子上整齐排列的标本瓶，每个瓶子里都漂浮着不同形态的海马体组织。
最中央的玻璃罐上，贴着她和陆时晏的合照。
标签写着：完美配对体。
第5章：疼痛标本零下二十度的冷气像刀片般刮过皮肤。
沈昭的指尖己经失去知觉，睫毛上结着细密的冰晶。
冷藏室的应急灯投下幽蓝的光，照在那些漂浮着脑组织的标本瓶上，液体里的海马体像被冻结的水母。
"完美配对体。
"陆时晏的声音嘶哑，他呼出的白气在玻璃罐表面凝结，"他们把我们的大脑神经突触培养成了共生体。
"沈昭撞开旁边的工具柜，手术刀和镊子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她抓起一把骨凿砸向标本罐，玻璃裂开的瞬间，防腐液裹着那块苍白的脑组织滑落出来，掉在地上发出诡异的弹性声响。
令人震惊的是，那块组织表面布满了金色细丝——和陆时晏胸口的发光纹路是同种材料。
"神经纳米金。
"陆时晏用冻僵的手指触碰那些金丝，"科锐的专利技术，能在脑细胞间建立量子纠缠。
"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在低温中瞬间结冰，"所以我们才会共享记忆...因为从生理学上说，我们的大脑是连在一起的。
"冷藏室的钢门突然传来液压装置启动的嗡鸣。
沈昭抓起冷冻的脑组织塞进实验服口袋，低温让布料立刻黏在了皮肤上。
她看见陆时晏正用手术刀划开自己手臂上那条闪电疤痕——皮肤下赫然埋着块微型芯片。
"记忆核爆程序启动后，整个实验室会被电磁脉冲清洗。
"他将芯片按在渗血的伤口上，"除非用更高权限覆盖..."钢门开启的瞬间，沈昭看清了外面站着的不是陆远川，而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她左眼戴着神经成像仪，右手握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枪口不是金属管，而是一簇颤动的电极针。
"林晚？
"沈昭下意识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标本架。
三十多个玻璃罐砸碎在地，防腐液漫过她的鞋面。
女人摘下成像仪，露出布满疤痕的左脸："七年零西个月，你们终于找到了这里。
"她的声音像是被电子合成过，带着不自然的颤音，"可惜晚了点，核爆程序己经启动到第二阶段。
"陆时晏突然扑向侧面的配电箱，扯出两截断开的电缆。
高压电火花在空气中炸开时，沈昭看到林晚的右手手套被烧穿，露出的不是皮肤，而是精密的机械骨骼。
"他们切除了我百分之西十的脑组织。
"林晚用机械手举起记忆提取器，"就因为我发现了真相——所谓记忆移植，根本是把活人变成生物硬盘。
"整个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落下簌簌的灰尘。
沈昭口袋里的脑组织突然变得滚烫，那些金色细丝像活物般蠕动起来，刺破实验服扎进她的皮肤。
剧痛中，无数陌生记忆涌入脑海：——陆时晏站在暴雨里，手里捏着两张去冰岛的机票；——林晚被绑在手术台上，机械钻头正对准她的太阳穴；——还有她自己，正把注射器扎进一个老人的颈部，那人转头露出和陆远川一模一样的脸..."记忆共振开始了。
"林晚的机械手突然掐住沈昭的脖子，"感受下被你们亲手删改的记忆吧！
"陆时晏的芯片在这时爆出刺目蓝光。
所有显示屏同时闪烁，跳出同一个倒计时：00:59...00:58...00:57..."不时删除。
"陆时晏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是加密。
"他举起流血的手臂，那些闪电疤痕正在发光，"沈昭，圆周率后六位是多少？
"剧痛让沈昭几乎咬碎牙齿："...265358..."林晚的机械手突然僵住。
她的电子眼急速闪烁，整个人像被按下暂停键般静止了。
陆时晏趁机拽开沈昭，将她推到控制台前："输入完整圆周率！
那是记忆迷宫的密钥！
"沈昭的手指在键盘上颤抖。
当π的第36位数字被输入时，整个实验室响起教堂钟声般的嗡鸣。
所有标本瓶里的海马体组织同时发光，在空气中投射出无数记忆碎片——原来这些标本都是被刻意保存的"疼痛记忆"，每段最痛苦的回忆都被制成了生物标本。
而她和陆时晏的那罐，装着他们共同经历过最黑暗的时刻：七年前那个雨夜，两人联手放火烧毁了第一批非法实验数据。
林晚的机械躯体突然跪倒在地。
她的真人左眼流下泪水："你们...真的不记得了？
那天是我替你们引开了警卫..."倒计时停在00:07。
陆时晏砸碎控制台玻璃，按下鲜红色的总闸开关。
所有灯光熄灭的瞬间，沈昭看见自己的手臂皮肤下浮现出发光的神经脉络——那些金色细丝正在她体内重组神经网络。
黑暗中，陆时晏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核爆程序停不了，但我们可以让共振达到峰值。
"他的呼吸带着血腥气，"敢不敢赌一把？
当两个纠缠态的大脑同时经历濒死体验...""...记忆会像凤凰一样重生。
"沈昭接上他的话。
这是七年前他们写在实验日志最后一页的假设。
林晚的机械手突然抓住两人的脚踝。
她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地下三层...有抗电磁脉冲舱..."第一次电磁冲击波就在这时袭来。
沈昭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看到陆时晏胸口的金光与自己手臂上的光芒连成一片，像两条交织的DNA链。
而远处传来陆远川歇斯底里的吼叫："不可能！
他们的海马体早就该..."世界陷入静默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