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环上的饕餮纹正在渗血,与她腕间银铃共振出诡异的嗡鸣——这是殷氏血脉对镇魂阵的天然感应。
"王妃来得真早。
"素娥捧着鎏金漆盘从阴影浮出,盘中合卺酒泛着靛蓝幽光,"该饮交杯酒了。
"姜雪时左眼金纹流转,看清酒液中百足赤鳞蛊正啃食彼此尾针。
这是噬心蛊的成熟态,中蛊者会沦为言听计从的傀儡。
她指尖轻抚袖中银铃,昨夜殷无赦的警告在耳畔炸响:"当心耳坠藏尸蛾的...""姐姐的胭脂沾到耳坠了。
"她突然伸手拂过素娥的翡翠耳珰,在对方僵首的瞬间,将备好的替身蛊弹入酒液。
蛊虫相食的滋滋声混在夜风里,像极了冷宫地砖下鼠群啃食骸骨的动静。
地宫深处传来玄铁链崩断的铮鸣。
素娥颈侧青筋暴起,强笑着递上酒盏:"请王妃满饮此杯。
"琉璃盏相碰的刹那,姜雪时腕间银铃突然炸响。
酒液中的蛊虫破水而出,却在触及她唇瓣时纷纷爆裂——早藏在齿间的殷氏血符泛起金光,将蛊毒灼成青烟。
"噗!
"素娥喷出大口黑血,翡翠耳珰应声而裂,尸蛾振翅的磷粉扑向姜雪时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玄铁剑破空而来,将尸蛾钉死在石柱上。
萧玄弈从雾中踏出,剑尖挑着仍在抽搐的蛊虫:"皇帝连尸傀术都舍得用?
"他右眼血莲纹己蔓延至锁骨,周身黑雾里沉浮着扭曲的怨灵——那些都是被他斩杀的药人残魂。
姜雪时后退半步,琉璃灯映出他玄铁面具下的獠牙。
这才是药人血脉完全暴走的模样,与白日克制的亲王判若两人。
"此物或许能助您..."她故意失手摔落银铃,铃舌滚到萧玄弈脚边。
当啷声在地宫回荡,竟与锁链震动频率重合。
萧玄弈突然掐住她脖颈按在青铜门上,獠牙擦过她跳动的动脉:"殷氏遗物对本王无用。
"他气息灼如烙铁,眉心血莲与姜雪时锁骨梅印共鸣出金芒。
石门在撞击下轰然洞开,腐臭阴风卷着骨粉扑面。
三千盏人皮灯笼次第亮起,照亮地宫中央的青铜巨鼎——八条玄铁链从鼎耳延伸,末端拴着具戴兽面盔的骷髅,其胸骨处插着柄刻有饕餮纹的断剑。
"此乃神农鼎。
"萧玄弈松开手,看着姜雪时跌坐在骸骨堆中,"皇帝要我永生永世镇守的凶器。
"姜雪时抚过腕间旧伤,昨夜用血画符的伤口再度崩裂。
血珠坠地的瞬间,鼎炉剧震,玄铁链应声而断。
骷髅颤巍巍站起,兽面盔转向她时,下颌骨开合间溢出殷无赦的声音:"杀...血卫..."萧玄弈的剑锋己抵住她咽喉,却在触及她瞳孔金纹时骤然偏转。
利刃划破肩头,鲜血溅上兽面盔,竟凝成道殷氏上古禁咒。
"原来要圣女与血卫的血相融!
"骷髅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尖笑,指骨插入鼎身裂缝。
黑雾如岩浆喷涌,瞬间吞没整座地宫。
姜雪时被拽入滚烫的怀抱,萧玄弈后背撞上石壁的闷哼与记忆重叠——七岁雪夜,少年护着她从悬崖滚落,也是这般将痛呼咬碎在齿间。
"别看。
"他染血的手掌覆上她双眼,却挡不住阴阳眼穿透黑雾。
幻象如毒藤缠绕神智:十五岁的萧玄弈被铁钩贯穿琵琶骨,太医正用金针将他眼中渗出的金血引入鼎炉;而幼年的自己蜷缩在鼎脚,腕间伤口正被皇帝用玉碗接取鲜血。
黑雾凝聚成巨掌拍下时,萧玄弈旋身将她护在身下。
利爪撕开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他吐出的血溅入她眼中,阴阳眼骤然窥见前世——祭坛上,两人被铁链捆在鼎炉两侧,祭司正剜出他们的心脏。
"走!
"萧玄弈劈开青石地砖,抱着她坠入暗河。
血腥味引来尸蟞群,却在触及姜雪时周身金光时化为齑粉。
这是殷氏圣女血脉对阴邪的天生压制。
暗河尽头密室刻满殷氏密文,萧玄弈将她抵在湿冷的石壁上:"现在明白为何选你替嫁?
"他染血的手指抚过她锁骨梅印,"你我生来就是开启鼎炉的祭品。
"姜雪时反扣住他手腕,将染血的银铃按在他心口:"那为何我的血能平息暴走?
"铃舌突然刺破皮肤,萧玄弈后颈梅印爆出金芒,两人足下浮现阴阳鱼阵——这正是地宫穹顶的星图缩影。
密室外传来机械转动声,萧玄弈眼神骤冷。
他扯下半块虎符塞进她掌心:"去找温子瑜,他知晓..."话音未落,石门被火药轰开,李公公带着药人卫队涌入。
"陛下要老奴问候王妃。
"李公公指尖傀儡丝泛着青光,"这具替身可还满意?
"卫队抬着的青铜棺中,躺着与她容貌相同的女子,心口匕首刻着殷氏图腾。
姜雪时突然扯开衣襟,心口逐渐成形的圣女图腾刺痛众人双目:"你们不是要殷氏圣血吗?
"她将银铃按在图腾上,铃舌突然伸长刺入心口,"来取啊!
"鲜血溅上鼎炉幻影的刹那,地宫开始崩塌。
无数血手从鼎中伸出,将药人卫队拖入深渊。
萧玄弈趁机揽住她的腰跃出暗河,骨箭破空射中他右肩时,他反手折断箭杆的动作与前世重叠。
暴雨倾盆而下,姜雪时在颠簸中回头。
殷无赦的骷髅正在黑雾中重组,指骨在地上划出血字:三日取心头血。
而萧玄弈怀中的半块虎符,正与她前世珍藏的残片严丝合缝。
"抱紧!
"萧玄弈挥剑斩断追兵,眼中血莲纹亮如残阳。
姜雪时贴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听见两个重叠的心跳声——一个是药人血脉的狂乱鼓点,另一个,是雪夜破庙里那个少年慌乱却温柔的韵律。
惊雷劈开夜幕时,她摸到他后颈梅印正在渗血。
那血珠滚落她指尖,竟开出一朵金色的雪莲——与七岁那夜,少年伤口绽放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