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药妃

亲王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姜雪时的鞋底碾过青石板上的霜花。

抬眼望去，回廊尽头立着道黑影，玄铁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墨发用金蚕丝束成利落的马尾，指尖凝结的冰霜正啪嗒落在青砖上，在月光下碎成齑粉。

"肃亲王？

"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左手却悄悄摸向藏在袖中的银针。

黑影转身，斗篷扫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

姜雪时瞳孔微缩，借着阴阳眼的金纹，她看见对方后颈有块淡粉色的梅花烙 —— 与她锁骨下方的印记分毫不差。

"姜雪时。

" 萧玄弈的声音低沉如冰下流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你比我想象中更瘦弱。

"她注意到他刻意将 "姜" 字咬得极重，仿佛那是块硌牙的碎冰。

素纱下的掌心沁出冷汗，面上却扬起温驯的笑："民女自幼体弱，恐怕不堪亲王驱策。

""体弱？

" 萧玄弈突然逼近，她甚至能看见他面具下露出的下颌线，那里有道斜疤，从耳后延伸至唇角，"可我听说，你在冷宫能用血催开曼陀罗，在宣武街用亡灵吓退苏月璃。

"姜雪时浑身血液凝固。

这些事除了当事人，只有皇帝和太医院知晓。

她抬眼，正对上萧玄弈右眼的血莲纹 —— 那纹路与她腕间的痂痕一模一样，此刻正泛着危险的红光。

"亲王说笑了。

" 她后退半步，袖中银针滑至指尖，"民女不过是个被遗弃的废公主，哪来的这般本事？

"萧玄弈突然抬手，冰霜在两人之间凝成一道薄墙。

他的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眉心，却在离皮肤半寸处骤然停住："别装了。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的血......" 他顿了顿，"能让药人血脉共鸣。

"姜雪时的银铃突然轻响，铃舌内侧的 "殷" 字与萧玄弈面具上的饕餮纹遥相呼应。

七年前雪夜的记忆突然清晰：少年摘下面具，左眼缠着绷带，右眼血莲纹灼伤她的瞳孔，而他后颈的梅花烙，正滴着血落在她手腕。

"亲王可曾见过这个？

" 她冒险摘下银铃，递到他面前。

萧玄弈的瞳孔骤然收缩，面具下的呼吸声明显加重。

他伸出手，却在触到银铃的瞬间如被灼伤般后退："你从哪得来的？

""生母临终所赠。

" 姜雪时故意让金纹在左眼一闪而过，"她说，这是前朝药人皇族的信物，能驱邪避凶。

"萧玄弈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指尖冰霜簌簌掉落："前朝药人皇族...... 殷氏。

" 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姓氏，"你可知，当年殷氏被灭族时，所有血脉都被炼成了血丹？

""民女不知。

" 姜雪时垂下眼睑，"民女只知道，有人用我的血做药引，有人用我的眼做灯油。

" 她抬头，琥珀色瞳孔映着他指尖的冰霜，"而亲王，是我的救命稻草。

"萧玄弈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救命稻草？

你可知我为何五感尽失？

" 他扯下面具，露出左眼缠着的绷带，"因为我用自己的眼睛，换了一副镇压暴走血脉的枷锁。

"姜雪时的目光落在他绷带边缘，那里渗出一丝金线，与她左眼的金纹如出一辙。

她突然想起殷无赦的虚影说过的话："萧玄弈就是当年的血卫...... 他的血，是开启鼎炉的钥匙之一。

""亲王的牺牲，民女感佩。

" 她轻声说，"或许民女的血，能助亲王缓解痛楚。

"萧玄弈的眼神骤然锋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剑："你以为我会喝你的血？

" 他逼近她，首到她后背抵上冰冷的廊柱，"你知道皇室为什么选你替嫁？

因为你的血能让我失控，能让我彻底变成他们的杀人武器。

"姜雪时的银针几乎要刺出，却在看见他眼底闪过的痛楚时顿住。

那不是暴虐，而是深入骨髓的孤独与绝望，与她在冷宫镜子里见过的自己如出一辙。

"可你没有失控。

" 她低声说，"至少，在见到我的时候没有。

"萧玄弈猛地转身，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今晚子时，来地宫。

" 他丢下一句话，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只留下满地碎冰，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姜雪时摸向锁骨下方的梅花烙，那里还残留着萧玄弈指尖的温度。

她知道，刚才的对话中，两人都在试探，都在隐瞒，却又都在不经意间露出了破绽。

"萧玄弈。

" 她对着他消失的方向轻声说，"我们的交易，才刚刚开始。

"远处传来更夫报时的声音："子时三刻 ——"姜雪时握紧银铃，铃舌轻晃，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低语。

她知道，今夜的地宫之约，将会是她踏入这个阴谋核心的第一步，也是她与萧玄弈命运交织的开始。

回廊尽头，萧玄弈靠在石柱上，听着姜雪时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他摸向后颈的梅花烙，那里还在发烫，与七年前那个雪夜一样灼热。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生活将不再平静，而这个叫姜雪时的女子，将会成为他生命中最危险的变数 —— 也是最不可或缺的救赎。

"来吧，殷氏的后裔。

" 他对着黑暗轻声说，"让我们看看，这场血诏逼嫁的戏码，究竟能唱到哪一步。

"月光穿过云层，照亮了亲王府的飞檐斗拱，也照亮了两个被命运捆绑的灵魂。

他们站在黑暗中，如同两枚即将碰撞的棋子，终将在这场权谋与血仇的博弈中，掀起惊天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