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在田里忙碌了一天的老大和老二终于踏着暮色回来了。
"娘!"
兄弟俩一前一后地喊着。
叶雯听到这个称呼,心里仍有些不自在。她才二十六岁,在现代连恋爱都没谈过,现在却要当两个十多二十岁小伙子的娘了!
不适应又能怎么办呢?她来都来了,不完成任务,是绝对回不去的。
老二打着空手最先跨进院门。
叶雯首先注意到的是他头顶的改造进度,15分。
呵,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的改造难度倒是如出一辙。
他一身短打,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身形单薄,裹在一袭洗得有些发白的靛青色布衫里。一张小脸尖瘦,肤色蜡黄。
那双眼,眼珠滴溜溜乱转,像是时刻在盘算着什么,透着不合年纪的精明世故。
到底是秋收,即使偷了不少懒,他眉宇间仍有些疲惫,看见叶雯,便眼睛一亮:“娘,你是出来接我的吗?快回去吧,现在夜里凉了,娘你可别吹出病了。”
娘肯定是心疼自己干活累了,特地来院子里接自己的,就是不知道娘有没有偷偷给自己准备好吃的。
老二美滋滋地想着,然后先回房换衣服去了,劳作了一天,浑身都是泥。
叶雯搜寻着记忆中温向西和原主相处的景象,不由得暗暗抽搐嘴角。
这厮肯定是在想她是不是偷偷给他藏好吃的了吧?
想得美!
以前老太太偏心,幺子不在家,二儿子油嘴滑舌,又有些小本事,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能弄点小钱,时不时从外头捎些新鲜玩意儿回来,最会讨她欢心。
眼皮子浅的原主便经常偷偷给老二开小灶。但老二得了好处,却从不认真干活,经常在田地里偷懒,将所有活都推在老大头上。
叶雯冷眼瞧着,老二分明有门路弄钱,却只用些零嘴和劣质胭脂糊弄原主。
偏生老太太还欢天喜地,殊不知人家不过是随手施舍点小恩小惠罢了。
就老二媳妇头上那根银簪子,少说也值一二两银子。
有钱给自家媳妇置办首饰,轮到老太太却只舍得买五文八文的绢花。更别提他们最该感激的老大两口子,连根线头都没见着过。这老二啊,自私着呢。
叶雯正出神间,老大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进来。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老大头顶——改造进度80分。嗯,还算及格,就是这家暴的毛病得抓紧治。
借着昏黄的灯光,叶雯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长子。
这个二十岁的小伙子,皮肤黝黑,五官端正俊朗,身材高大却过分瘦削。常年受原主欺压和繁重农活的折磨,让这个本该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总是不自觉地微微佝偻着身子。
叶雯端详着老大的面容,暗自点头。这家里除了田春花,个个都生得周正。儿女们相貌出众,想来原主年轻时也该是个美人。
她摸了摸自己粗糙的脸颊,暗下决心,等攒够了兑换币,定要买些护肤品好好保养。三十六岁的年纪,搁在现代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
虽说在这古代不打算再嫁,但好歹要对得起自己——她可不想顶着张四十多岁的脸过活!
再看老大,一身粗布短衫被汗水浸得透湿,紧贴在背上,还沾着些稻草屑和泥点。走路时脚步虚浮,肩膀被扁担压出两道红痕,那根旧扁担晃晃悠悠地挂在肩上,另一只手还抱着两把大锄头。
看着满身农具的大儿子,再回想刚才空着手的二儿子,很明显,是老二把活儿都推给老大了。
"娘,夜里凉,您当心着凉。"老大憨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比起老二那些弯弯绕绕,这孩子的关心倒是实打实的。
叶雯抿嘴笑了笑:"先去洗洗手吧,你媳妇生了。"
"生了?"老大身形一滞,见母亲神色平淡,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准又是个赔钱货。
"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他嘟囔着,脸上写满了失望,连脚步都沉重了几分。
叶雯见状,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看着老大这幅重男轻女的模样,她真想指着鼻子狠狠地骂他一顿。
但她得端着形象,照原主的尿性,不指着蒋莲鼻子骂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去帮她说话。
就在此时,老二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他随手将衣服丢给老大,"正好,大哥,把脏衣服拿去给大嫂,让她洗了。"那语气,就像在吩咐下人一般。
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叶雯本就因"喜当娘"而烦闷的心情瞬间升级。老大媳妇刚生产完,老二就敢让她洗衣服?原主这是把老大一家作贱成什么样了?
"温向西,你大嫂今天刚生产完,你哪来的脸让她给你洗衣服?"她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却仍不免有些咬牙切齿,“还有,你自己没有手吗?你大哥一个人又要扛着扁担又要拿锄头,你就不知道拿一点东西吗?”
"这有啥?她以前生小草时不也生完就下地干活了吗?大哥不过拿两把锄头罢了,又不是拿不下,娘你至于吗?"老二不以为意,甚至对母亲突然的生气感到莫名其妙。
他刚刚从媳妇那儿听说大嫂又生了个丫头片子,又不是带把的,娘何必这般维护大嫂?至于娘维护大哥,这就更没道理了,娘每次在外面让大哥拿的东西还少了?
“他是你哥,不是你的跟班,以后这种小事自己做。”叶雯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噎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原主这个奇葩,往死里作贱老大一家,害得下面的弟弟妹妹有样学样,一家子都长歪了,对大哥大嫂没有一丁点尊重。
老大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刚才听到什么?他娘在骂二弟,却在维护他?
是不是把对象搞反了?可他又听见他娘骂道:
"以前怎样我不管,从现在起,自己的衣服自己洗。自己的东西也自己拿,我没开玩笑。"叶雯的声音里已带着火气,“你大哥每天干的活比你多一半,已经够累了,再让我看见你让你大哥帮你拿东西,你试试!”
"赶紧去洗了来吃饭!"
老二见娘莫名其妙发火,即使比不上老三受宠,他也没有被这样骂过,他不服气正想顶嘴,却瞥见一旁的媳妇拼命使眼色。
虽不明就里,但他也知道今天家里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不然媳妇不会给他暗示。带着满腹疑惑和不情愿,老二没再吭声,默默去打水洗衣服了。
叶雯见状,胸中郁结才稍稍缓解。她面无表情地回到厨房,一***坐在饭桌旁,等着众人洗手吃饭。
老大站在原地,满脑子只回荡着他娘那句“你大哥已经够累了”,他鼻头一酸,原来他的辛苦娘都看在眼里。摇摇头,将鼻腔的酸意压下,他洗完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回了房间。
看见妻子刚吃完饭,老大顺手接过空碗放在一旁。
蒋莲见丈夫突然回家,赶紧抱着女儿们就缩到床脚。
她害怕丈夫是受了挑唆又要来教训自己母女的。
妻子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让温向东烦躁地抹了把脸:“莲娘,生女儿就生女儿吧,咱们年轻,以后总能生到儿子的。”
这话却让蒋莲愣住了。难道...丈夫还不知道她把婆婆推倒的事?她惴惴不安地偷瞄丈夫,终究没敢问出口。
见妻子沉默不语,温向东眉头紧锁,只以为是娘见莲娘又生了女儿,来找过莲娘不痛快了。
自己娘什么脾性,他再清楚不过,很多时候,都是娘在无理取闹。
但爹去世了,娘一个人把他们拉拔大,作为老大,他必须带头孝敬娘,再说了,莲娘不过挨点揍罢了,他娘可伤的是心啊!
他边叹气,边端起蒋莲母女吃完的空碗,准备出门去吃饭。
厨房。
空气中华弥漫着诱人的香气,昏黄的油灯将一桌简陋的饭菜映照得格外诱人。
田春花抱着三个月大的耀祖最后一个入座。
其实孩子睡得正熟,完全可以放在里屋的床上,但她偏要把儿子抱来——婆婆最疼这个长孙,有孩子在怀里,她总能多分到半勺鸡蛋羹。
"娘,大哥半天都不来,不如我们先开饭吧。"
老二嬉皮笑脸地搓着手,筷子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向那筐泛着油光的烙饼。
他今天在地里干了一整天活,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要知道,平日里晚饭能喝上稠粥就算不错,今天居然有油烙饼,菜汤里还飘着金黄的蛋花。
温家虽比一般农户宽裕些,但为了供老三在县里读书,十亩地的收成要分出一大半。全家人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连炒菜都舍不得多放一滴油。
此刻闻着久违的油香,温向西的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
"啪!"
一声脆响,叶雯的饭勺结结实实地敲在温向西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