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几滴浑浊的液体砸在生锈的消防梯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沐风抬头,看见乌云中翻涌着诡异的黄绿色——这不是普通的雨。
“进地铁站!”
他拽着小女孩冲向台阶,老卡尔在后面断后,霰弹枪轰碎了两只追上来的辐射鬣狗的头颅。
地铁口像一张腐烂的嘴,歪斜的自动售票机上爬满了荧光蓝的菌丝,在黑暗中一明一灭,像某种生物的呼吸。
沐风刚踏进大厅,鞋底就踩碎了什么东西——地上铺满了白骨。
不是人类的。
那些骨骼纤细得不可思议,脊椎骨节间还连着半透明的膜翼。
菌丝从空洞的眼窝里钻出来,在空中微微摆动,仿佛在嗅探他们的气味。
“老天……”老卡尔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天花板传来“喀啦”一声脆响。
八条长满倒刺的节肢刺破菌丝丛,接着是鼓胀的腹部——上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一颗正在转动的复眼。
畸变巨蛛降落的瞬间,沐风看清了它口器里蓄积的黏液,在荧光映照下泛着油彩般的诡异光泽。
蛛酸。
能溶解混凝土的蛛酸。
第一股酸液喷来时,沐风本能地举起左臂格挡——怀表突然烫得像块烙铁。
“啊!”
他痛呼出声,却惊愕地发现表壳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纹,蓝光从缝隙中迸射而出,在空气中凝结成半透明的蜂巢状光膜。
酸液撞上光罩的瞬间,竟像水珠撞上烧红的铁板般“滋啦”蒸发。
巨蛛的八只复眼同时收缩。
老卡尔开了枪,但铅弹在距离蜘蛛头部十厘米处突然悬停,接着以更快的速度反弹回来,擦着他的耳朵嵌入墙壁。
“这他妈什么鬼东西?!”
老卡尔踉跄后退。
沐风低头看向怀表——母亲的照片在表盖内侧若隐若现。
更可怕的是,他的左手正在消失。
不是透明化,而是分解成无数发光的几何碎片,像被无形的手拆解的积木。
小女孩突然尖叫起来。
巨蛛的腹部剧烈收缩,所有孔洞同时喷射酸液——世界在眼前碎裂。
沐风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万花筒,视野里充斥着旋转的三角体和十二面体。
他听见母亲的声音,却像是从一千个平行时空同时传来:“记住十一维震颤频率…4.7赫兹…就像我教你的…”失重感突然消失。
他重重摔在水泥地上,怀表“当啷”一声滚出去老远。
防空洞的墙壁上满是涂鸦,但最醒目的是一行用荧光粉写就的复杂公式:Ψ=Σ(∂S/∂t)^2公式下方,有人用匕首刻了句话:“相位折叠者,欢迎回家。”
老卡尔是五分钟后找到他们的。
防空洞的铁门被暴力破开时,沐风正死死按着小女孩流血不止的鼻子——她在传送过程中毛细血管爆裂了。
怀表静静躺在地上,裂纹己经消失,但表盘上的时针和分针组成了一个完美的120度角。
“你们怎么…”老卡尔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盯着墙上的公式,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这是‘钢铁堡垒’的主控室才有的…”沐风捡起怀表。
金属触感冰凉,但当他无意间摩挲表盖时,空气中突然浮现出几道发光的细线——它们交织成网,在三人周围形成首径两米的完美球形。
防护罩。
小女孩怯生生地伸手,光网随着她的动作泛起涟漪。
老卡尔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沐博士的儿子不可能…”沐风猛地抬头:“你认识我母亲?”
“你以后会知道的”老卡尔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掐断了电源的收音机。
他后退两步,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个从不离身的金属酒壶——沐风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发抖。
"我得去确认一件事。
"老卡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如果...如果三天后我没回来...他的话没能说完。
通风管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暴力拆解防空洞的钢结构。
老卡尔脸色骤变,猛地将金属酒壶塞进沐风手里。
"记住,别相信任何——"一道黑影闪过。
老卡尔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猛地拽向通风口,他的军靴在水泥地上刮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沐风只来得及抓住他的战术背心带子,却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
"卡尔叔叔!
"小女孩的尖叫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最后看到的,是老卡尔被拖入黑暗前那个复杂的眼神——恐惧中混杂着诡异的释然,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无声的字。
然后通风口的铁栅栏"砰"地自动闭合,将一切声响隔绝在外。
酒壶在沐风手中突然发烫,壶身上浮现出和怀表如出一辙的三重螺旋纹路。
小女孩颤抖着指向地面——老卡尔刚才站立的地方,留着几个用血匆匆画出的符号:☉↓♮太阳。
向下箭头。
闪电。
防空洞的灯光开始频闪,墙上的公式一个接一个熄灭。
沐风抱起小女孩冲向出口时,听见通风管深处传来老卡尔最后的声音——那己经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响,更像是某种电子合成音在重复:"相位...错误...重试..."通风管里的金属***声渐渐消失了,但防空洞的墙壁仍在震颤。
沐风低头看着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打火机瞬移时灼烧的焦痕,皮肤下泛着不正常的蓝光。
他忽然想起第西章开头,蜷缩在角落时听到的怀表滴答声。
那时的指针只是错乱,而现在……他抬起手腕。
青铜怀表的表盖不知何时又弹开了,但这一次,表盘上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血珠在倒流。
不是幻觉。
那些从鼻腔渗出的血滴,正违背重力地沿着皮肤纹路回溯,一滴接一滴钻回他的鼻孔。
视网膜脱落带来的黑斑也在消退,视野像老式显像管电视机被拍打般,闪烁着重归清晰。
小女孩惊恐地后退两步,木质化的手指向他的眼睛:"沐哥哥……你的瞳孔……在变方……"洗手池的锈镜里,沐风看到自己的虹膜正在几何化——正八边形的瞳孔边缘,浮现出和防空洞墙壁上一模一样的发光纹路。
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表盖内侧,那行"Phase-4 临界点"的文字正在融化,重组成新的警告:"锚点失效 逆流开始"通风管深处,传来老卡尔标志性的咳嗽声。
但所有人都知道——老卡尔三天前离开时,带走了最后一支止咳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