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个纹着蛇形图腾的男人围过来,领头者左眼角三道刀疤,正是北区“眼镜蛇”的亲卫“毒牙”。
“新来的挺有种。”
毒牙的手指划过萧沉额角未愈的伤,“熊哥说你打断了他两个兄弟的骨头,要你一条胳膊赔罪。”
他忽然揪住萧沉衣领,将人抵在铁丝网上,“不过……眼镜蛇大人想见你。”
放风场的西北角,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倚着树干擦皮鞋,皮鞋尖碾着半截烟头。
萧沉认出他是昨夜在值班室看见的狱长,此刻却听见毒牙低声道:“那是北区主事,***辉——道上都叫他‘眼镜蛇’。”
“替人顶罪的蠢货。”
***辉抬头时镜片反光,“但能在南区的眼皮子底下活过三天,倒算有点脑子。”
他扔出一把生锈的匕首,刀刃在萧沉脚边弹了两下,“杀了刚才那几个南区的杂碎,我保你在北区横着走。”
萧沉盯着匕首,想起三天前在水房,陆鸣偷偷塞给他的纸条:“南区刀疤熊走私***,货藏在洗衣房的消毒池底下;北区眼镜蛇和狱长合开赌局,抽成三七分。”
这个总挂着憨厚笑的山东汉子,入狱前竟是青岛港的装卸工头,打架时一双铁拳能砸裂青砖。
“我不想站边。”
萧沉弯腰捡起匕首,指尖擦过刃口的缺口,“但谁要我的命,我就拿谁的命换。”
他突然反手挥刀,匕首划破毒牙的手腕,在对方惨叫时抬腿踹向他膝盖。
剩下西人扑来时,他己退到铁丝网角落,从袖口抖出半截磨尖的牙刷——这是陈昊用半个月的午餐换来的,这个总缩在角落扒拉算盘的瘦子,入狱前是台中某电子厂的会计,算帐时能精准到小数点后三位,偷东西时手指比老鼠还灵活。
鲜血溅在铁丝网上时,***辉的皮鞋碾灭了第二根烟头。
他看着萧沉抹掉脸上的血,突然笑了:“下个月十五,南区要和我们争洗衣房的地盘。”
他扔下一张皱巴巴的纸,“赢了,你和你的两个兄弟搬去北区丙号监房——那里有独立的储物柜。”
纸片上画着简易的平面图,洗衣房西北角标着三个红叉。
萧沉认出那是陆鸣说的***点,突然明白***辉是要借他的手打乱南区的走私线。
远处传来收监的哨声,他捏紧纸片,听见***辉低声道:“别以为狱长真的不管事——这牢里的规矩,从来都是我们说了算。”
当晚,萧沉在床板刻下第三道痕。
陆鸣蹲在他脚边啃馒头,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陈昊摸到了南区的进货单,下批货会藏在卫生巾的纸箱里。”
他抹了把嘴,眼尾青肿未消,“熊哥的弟弟‘刀疤虎’今晚值夜,会经过西走廊。”
萧沉抬头望向铁窗,月光被铁丝网割成碎片。
他想起入狱前赵虎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实在熬不住,就找南区的瘸子老金,他以前和我爸在码头扛过活。”
但此刻他摸向枕头下的牙刷,突然觉得赵虎的话像块浸了水的棉花,软塌塌的,托不起这铁窗里的夜。
西走廊的斗殴声在午夜响起。
萧沉跟着人流冲过去时,看见陈昊正被刀疤虎按在墙上揍,陆鸣攥着半截扫帚柄,己经打断了三根手指。
他冲上去的瞬间,陈昊突然松手,怀里掉出个湿漉漉的布袋,白色粉末撒了满地——是***。
“有人走私!”
萧沉的大喊盖过了刀疤虎的咒骂。
值班狱警的手电筒光束扫来时,他看见***辉站在二楼拐角,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
刀疤虎被拖走前,恶狠狠的眼神像淬了毒:“小崽子,你敢阴老子——”三天后,萧沉三人搬进了北区丙号监房。
陈昊数着储物柜里多出的两包烟,突然压低声音:“刚才在洗衣房,我看见瘸子老金把货往消毒池里塞——他是熊哥的人。”
陆鸣往嘴里塞了口咸菜,嘟囔道:“***辉给的图,红叉标得太准了,像是故意让我们发现。”
萧沉望着铁栏外的天空,忽然想起母亲在电话里说,赵虎每周都会去家里送米。
他摸了***前的玉佩,那是父亲留给他的,雕着半条残龙。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他突然笑了——原来这牢里的规矩,从来不是选边站,而是让两边都觉得你有用。
月底的洗衣房之争前夜,萧沉收到了赵虎的信。
信纸上只有一行歪扭的字:“虎子哥说,下个月十五号,基隆港有艘货船叫‘金沙滩’。”
他捏着信纸,忽然想起陆鸣说过,台湾黑帮的货船常以海滩命名,而基隆港,正是竹联帮的势力范围。
丙号监房的铁皮屋顶漏着雨,陆鸣和陈昊己经打起了呼噜。
萧沉蹲在墙角,用牙刷在潮湿的墙面上画下一艘船,船帆上歪歪扭扭写着“赤旗”——这是他昨晚梦见的,一面在血火中升起的旗帜。
远处传来铁门开启的声音,夹杂着压抑的惨叫。
萧沉吹了吹墙上未干的字迹,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老鼠跑动的声响。
他知道,属于萧沉的时代还没开始,但属于“赤旗会”的第一块砖,己经在这潮湿的监房里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