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颜跟在刑警队伍后面,小心避开地面上积水的油污。
她能感觉到程沉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充满不悦。
"我说过,现场勘查是刑警的工作。
"程沉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挡在她面前。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夹克,衬得肩膀更加宽厚,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祁颜抬头首视他的眼睛:"我也说过,如果涉及放射性污染,我的专业知识能派上用场。
"她晃了晃手里的盖格计数器,仪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还是程队长担心我踩坏什么重要证据?
"程沉的眉头拧成一个结。
祁颜注意到他左眉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在阳光下更加明显,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留下的。
"随你便。
"他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转身大步走向厂房深处,黑色工装靴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年轻警员张明凑过来,压低声音:"别介意,队长对所有人都这样。
上次省厅专家来指导,他差点跟人打起来。
"祁颜点点头,目光却追随着程沉的背影。
他的走路姿势有种特别的节奏,左腿似乎有几乎不可察觉的停顿——旧伤?
职业习惯让她开始不自觉地在脑中构建可能的事故场景。
"尸体就在那个角落发现的。
"张明指着废弃厂房深处一个阴暗的角落,"报案人是附近的流浪汉,说半夜看到发光的女人。
"祁颜蹲下身,从工具箱取出紫外线灯。
紫光照向地面,几不可见的蓝色颗粒突然在黑暗中闪烁起来,像微型的星辰。
"和尸体指甲缝里的一样。
"她小心地用取样器收集这些颗粒,动作精准得像在进行一场精密手术。
余光中,她注意到墙角有一道奇怪的弧形刮痕,像是某种大型设备被拖拽留下的痕迹。
"发现什么了?
"程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距离近得让祁颜的后颈一阵发麻。
她正要回答,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那些模糊的画面又来了:白色的实验室,闪烁的仪表盘,刺耳的警报声,还有一双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正在调整某个环形装置的控制面板..."喂!
"程沉一把抓住她摇晃的肩膀,手掌的温度透过衬衫布料传来,"低血糖?
"祁颜勉强稳住身体,额头己经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没事...只是有点..."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腕骨处那道淡疤,"这里的辐射值略高,但不到危险级别。
"她指向那道刮痕,"这个痕迹很新,不超过一周。
凶手可能运走了某种大型设备。
"程沉挑了挑眉,转身对队员喊道:"查周边一周内的运输记录!
特别是能留下这种痕迹的大型设备!
"趁他指挥现场的空档,张明悄悄靠近祁颜:"队长其实不坏,只是..."他犹豫了一下,"他父亲二十年前被误判杀人,当年就是靠有问题的法医报告定罪的。
"祁颜的手停在半空。
她转头看向程沉——他正半跪在地上检查一根断裂的钢管,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冷硬。
突然之间,他对法医的那种抵触变得可以理解了。
回程的车上,沉默持续了整整十分钟。
祁颜透过车窗看着飞逝的街景,思考着蓝色粉末与那些闪回画面的关联。
程沉突然开口,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为什么选择当法医?
"祁颜没有立即回答。
她想起第一次解剖时的场景,那具年轻女孩的尸体如何在她的刀下"讲述"被家暴致死的真相。
"尸体不会说谎。
"她最终说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疤痕,"它们讲述的故事比活人更真实。
"程沉轻哼一声:"即使故事被你们解读错了?
""科学会犯错,但科学也自我修正。
"她转过头,首视他的侧脸,"你父亲案件的法医如果用了现在的DNA技术...""到了。
"程沉猛地刹车,祁颜的后半句话被惯性噎在喉咙里。
她的手机适时响起,打破了车内骤然紧张的气氛。
化验室的新发现:蓝色粉末中含有一种未知的纳米级材料,在电子显微镜下呈现出规则的几何结构——绝非自然形成。
更令人不安的是,质谱分析显示这些颗粒能在特定频率下产生共振效应。
"林娜的身份查到了。
"程沉看着刚收到的资料,眉头越皱越紧,"量子物理研究所前助理研究员,专攻纳米材料共振。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这不是普通凶杀案。
祁颜的手机再次震动,一条来自国际刑警数据库的匹配结果跳出来——三年前瑞士有过类似死亡案例,受害者是某科技公司的材料科学家,尸体同样呈现内脏粉碎而表皮完好的状态。
案件至今未破。
"程沉,"祁颜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我们需要查林娜参与过的所有研究项目。
这种杀人手法...不像是普通凶手能做到的。
"程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了两下,突然问道:"你在现场时,为什么会突然头晕?
"祁颜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该如何解释那些闪回的画面?
那些她从未去过却清晰得可怕的场景?
"只是...低血糖。
"她移开视线,假装整理工具箱。
程沉没有追问,但祁颜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好几秒,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谎言。
车停在警局门口时,雨终于落了下来。
祁颜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一种奇怪的预感攫住了她——这场雨,将会冲刷掉更多他们尚未发现的证据。
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或许正站在某扇窗户后面,冷笑着注视他们的调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