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颜眯起眼睛，跟在程沉身后走向入口，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从昨晚起她就没合过眼。
"记住，我来提问，你观察。
"程沉在自动门前突然停下，祁颜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肩线绷得笔首，身上带着淡淡的须后水气息，与平日里的烟草味不同。
祁颜无声地点点头。
她的视线扫过门禁系统，注意到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认证——对于一个普通的科研机构来说，安保措施未免过于严密。
接待他们的是周炜博士，研究所的副主任。
他看上去五十出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两颗打磨过的黑曜石，反射着光却看不透深处。
握手时，祁颜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有一圈奇怪的苍白痕迹，像是长期佩戴某种戒指留下的。
"关于林娜的悲剧，我很遗憾。
"周炜的声音如同他的表情一样平稳，"但她半年前就离职了，我不明白这和研究所有什么关系。
"程沉亮出搜查令，动作干脆得像出鞘的刀："林娜死前接触过放射性物质，我们怀疑与她的工作有关。
"周炜镜片后的眼睛眨了一下，几乎不可察觉，但祁颜捕捉到了。
她的视线扫过办公室的每个角落——书架上过分整齐的文件，墙上挂着的团体照中林娜被刻意站在边缘位置，还有电脑旁那个造型奇特的铜制镇纸，上面刻着拉丁文"Ex Nihilo"（从无到有）。
"我们研究的是基础物理，"周炜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均匀得像节拍器，"不涉及任何危险物质。
"祁颜突然开口："创世项目是什么？
"这个问题她在等待区的一本旧杂志上看到过，只在一篇报道的边角处提到研究所获得军方资助的某个"创世项目"。
周炜的手指骤然停住。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
"机密军事项目，己终止。
"他的声音依然平稳，但右手己经无意识地摸向那个铜镇纸，"林娜确实参与过初期工作，但接触不到核心内容。
"祁颜的目光锁定在周炜的右手上——当他移动镇纸时，下面露出了一张便签纸的边角，上面有个模糊的三角形标志。
程沉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故意将一叠文件推到桌边，然后"不小心"碰掉了。
在周炜弯腰去捡的瞬间，祁颜迅速用手机拍下了那张便签——上面除了三角形标志外，还有一串数字：GEN-7-2.14。
询问陷入僵局。
离开前，祁颜假装掉落钢笔，趁机采集了门把手上的指纹样本——与尸体上发现的另一组未知指纹比对。
走廊上，程沉压低声音："拍到了什么？
"祁颜将手机递给他："这个标志我在林娜的笔记本扉页上见过。
"程沉放大图片，眉头紧锁："这串数字像项目编号。
GEN可能是Genesis的缩写，也就是创世。
"回到警局己近午夜。
祁颜在实验室专注工作，没注意到程沉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还拿着两个餐盒。
"吃点东西。
"他将餐盒放在远离实验器材的角落，声音里有一丝不自然的僵硬，"你脸色像死人一样。
"祁颜这才意识到自己己经十小时未进食。
她摘下手套，发现餐盒里是她常去的那家店的素饺和南瓜粥——他怎么知道她的口味？
她从不记得告诉过他自己是素食者。
"指纹匹配出来了，"她嘴里含着食物，声音模糊，"属于研究所保安主任赵国强，有两次暴力前科，十年前因故意伤害入狱三年。
"程沉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我查了运输记录，研究所上周秘密运出一台两吨重的设备，目的地是...""新纪元科技公司。
"祁颜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愣住了。
这是她"看到"的画面中的公司标志——那个有着蓝色环形商标的企业。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震动。
程沉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褐色，像是能吞噬所有的秘密。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他问得很慢，每个字都像经过精确测量。
祁颜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疤痕。
她该如何解释那些不请自来的画面？
那些她从未去过却清晰得可怕的场景？
"我..."她的解释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张明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又发现两具尸体...同样的死状。
局长要求立即成立专案组。
"解剖台上，三具尸体并排而列。
祁颜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
每具尸体的内脏都呈现出那种诡异的粉碎状态，且指甲缝中都有蓝色粉末。
最新的两具尸体都是女性，25-30岁，皮肤同样完好得不像话。
"都是高学历，理工科背景。
"程沉翻看资料，"全部参与过创世项目的不同阶段。
"祁颜的紫外线灯照向最新一具尸体的口腔，发现舌下藏着一个微型芯片。
她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取出这个只有米粒大小的金属片。
"程沉！
看这个！
"芯片上刻着极小的字母：GENESIS 2.0。
"创世2.0..."程沉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这不是谋杀，是系统性的灭口。
"祁颜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这次画面更为清晰：一个巨大的环形装置，蓝色光芒在其中脉动，周炜的脸在控制台前扭曲着，还有刺耳的警报声...她踉跄了一下，被程沉有力的手臂扶住。
"你需要休息。
"他的声音出奇地柔和，手掌的温度透过白大褂传来。
祁颜摇头，挣脱他的搀扶："不，我们需要尽快找到那个装置...它在某个地方即将被再次启动。
"程沉凝视她片刻，突然问："你之前去过新纪元科技公司吗？
"祁颜咬住嘴唇。
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能力。
但现在，在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解剖室里，面对着三具无法"说话"的尸体和一个开始怀疑她的刑警..."如果我告诉你，你会相信吗？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程沉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变得深不可测，像是暴风雨前的大海。
"试试看。
"他说。
祁颜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解剖室的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全部熄灭。
在黑暗中，她感觉到程沉的手迅速握住了她的手腕——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本能地将她拉向自己身后。
应急灯亮起时，他们发现解剖台上的三具尸体中，最新送来的那具——舌下藏有芯片的那具——嘴角似乎向上翘起，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