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将发烫的请柬浸入冷茶，褐黄茶汤突然翻涌如沸——许曳白昨日赠的药囊正在案头渗出碧色汁液。
"小姐，该试簪了。
"春杏捧着鎏金托盘的手在抖，簪头东珠映出她颈后新添的莲花烙。
看到春杏袖口沾着的金线蕨碎屑，正与许曳白药渣同源。
杨枝突然攥住丫鬟腕骨，五岁孩童的力道竟掐得骨节作响："昨夜子时，西偏院井边的血是谁的？
"三更的月光惨白如骨，杨枝贴着井壁往下攀。
潮湿的青苔裹着铁链，每道刻痕都是苗疆计数符——正与她重生那日池底青铜匣的暗纹呼应。
许曳白的声音突然从井口坠落："三小姐可知，好奇心会剜人心肝？
"他悬在井绳上的身影逆着月光，腕间铁索缠着具女尸——正是失踪三日的浣衣婢女，心口插着白春和的银簪。
井壁青苔在掌心碾出腥涩汁液，杨枝的襦裙缠在铁链上嘶啦裂开。
许曳白腕间铁索骤然绷紧，女尸心口的银簪折射月光，正照出簪尾细微的莲花暗纹——与白春和今晨发髻上的新饰同款。
"别看。
"许曳白的声音裹着井底阴风劈下，杨枝却猛然拽住女尸衣袖。
五岁孩童的力道竟扯开半幅衣襟，露出腰侧淡金胎记——与她腕间蝶纹如出一辙。
尸身腰肢尚有余温，分明是两刻钟前遇害。
井水突然沸腾如煮，青铜匣的螭龙纹在波光中扭曲。
杨枝腕间胎记骤然灼痛，前世被剜心的幻象汹涌袭来——刑架上白春和手持的，正是这柄莲花银簪。
"放手！
"许曳白倒悬而下，铁链绞住她脚踝。
杨枝借力翻身，发间珠钗精准刺向他咽喉。
金铁相撞的刹那，井底青铜匣突然嗡鸣，震落她袖中藏着的玉珏残片。
许曳白瞳孔骤缩，染血的掌心捂住她口鼻。
血腥味灌入喉管的瞬间，杨枝看见女尸指尖微动，在井壁刻下未完成的苗疆字符——正是祖父密信中反复出现的"换"字。
万千蛊虫正从女尸七窍钻出，振翅声如恶鬼嚼骨"闭气！
"许曳白扯断铁链揽她入怀，后背撞上井壁的闷哼里混着骨骼碎裂声。
杨枝咬破舌尖将血抹在他腕间，金线蕨纹路突绽血光，蛊虫尖啸着化为灰烬。
当两人摔在井台青砖上时，杨枝藏在袖中的手指正摩挲着半片染血银簪。
许曳白扼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捏碎骨节，月光下他眼底金芒如熔化的蛊毒："三小姐可知，这簪子饮过九百人的心头血？
"井水突然漫出井沿，在杨枝裙摆凝成血色咒文。
她腕间胎记爬满金线，与许曳白心口蛊纹共鸣震颤——前世饮毒酒那夜的剧痛，正顺着血脉啃噬神魂。
井水倒映的月轮突然碎裂，浮出青铜匣的螭龙纹。
"闭眼！
"他染血的掌心覆上她眉眼，血腥味混着金线蕨香灌入鼻腔。
杨枝在黑暗中听见布料撕裂声——许曳白正用牙撕开右臂绷带，将涌血的伤口按向蛊群。
杨枝心一颤，前世战场，他亦是这样以血为饵引开毒蜂柴房烛火摇曳，许曳白赤着上身处理伤口。
杨枝盯着他脊背的七星灼痕，忽然用染血的银簪抵住自己心口："这也是代价之一？
"簪尖挑开的衣襟下，淡金蝶纹正在渗血。
许曳白猛然攥住簪尾，掌心被割得鲜血淋漓："三小姐的命盘比蛊毒凶险万倍。
"他突然扯开她袖口，腕间胎记己蔓延成锁链纹："从你重生那刻起，九百道因果线就缠上了..."柴堆突然爆燃，火光中浮现白春和扭曲的脸。
杨枝被许曳白扑倒在地时，看清他眸中映出的可怖真相——自己的倒影正化作青面獠牙的蛊尸。
破晓时分，杨枝在祠堂找到燃烧的鲛绡残片。
许曳白的血在灰烬里拼出卦象："离上坤下，明夷于飞"。
供桌下的暗格里，静静躺着半枚染血的玉珏——与她妆奁中的残片严丝合缝。
血灰中混着前世合卺酒的梅香 。
当她将玉珏按向心口时，剧痛中浮现陌生记忆——许曳白跪在苗疆祭坛，剜出心头血浇灌金线蕨。
而祭坛中央的水晶棺里，躺着与她面容相同的女子。
**轮回茧**"这才是第一世。
"许曳白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
杨枝转身时珠钗坠地，裂开的东珠里滚出蛊卵。
他剑尖挑破卵壳，碧色汁液在空中凝成往生泉的星图："你己轮回九百次，每次都是我亲手种下蛊种。
"祠堂牌位突然倾倒，露出暗室的青铜匣。
匣中九百枚玉珏残片同时嗡鸣，在杨枝腕间烙下完整的螭龙纹。
许曳白抚过她新生疤痕，眼底金芒如旭日将升："这次，换你执棋。
"---残阳如血时，杨枝立在往生泉畔。
许曳白心口的金线蕨纹路正顺着泉水蔓延，将她腕间螭龙纹染成赤金。
九百世记忆在血脉中苏醒，她终于看清——最初那世，是她亲手将蛊种种入他心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