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朝会上的骨哨
值殿太监王钺跪在丹墀下,用苏州进贡的鲛绡帕擦拭金砖——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需让新帝的龙靴踏上比血更亮的砖面。
他袖中暗藏的骨粉簌簌而落,那是昨夜从乱葬岗刨出的幼童指骨。
当最后一粒骨粉嵌进金砖"忠"字纹时,东方启明星陡然泛红,钦天监少监卢振踉跄扑入殿门:"陛下!
荧惑犯太微,主...主臣易位!
"朱允炆的冕旒猛地一晃。
十二串玉藻珠帘撞出碎玉声,他看见卢振官袍下露出半截靛蓝袴褶——那是燕王护卫军的制式装束。
"周王朱橚,私铸兵甲三万,勾连蒙元残部..."齐泰的奏报被一阵凄厉哨音割裂。
那声音像是虎啸混着骨笛,穿透殿顶藻井的"山河社稷图",震得承尘积灰簌簌而落。
朱允炆在珠帘摇曳的间隙,望见正梁悬着枚森白骨哨。
这是洪武二十五年秋狝的遗物。
那年朱棣搏杀白额虎,当着他的面剜出虎心。
西叔满手鲜血雕出这枚骨哨:"炆儿若遇险,吹响它,万里之外西叔也来救!
"此刻哨尾靛蓝丝绦正在渗血,血珠坠在金砖上,竟凝成北斗七星阵——天枢位首指北平。
"护驾!
"黄子澄的嘶吼带着颤音。
锦衣卫的绣春刀齐齐出鞘,却见血珠忽然蒸腾成雾,在御案前凝成行狂草:"削骨易,削藩难"朱允炆的指甲抠进掌心。
他认得这字迹——七岁那年西叔握着他的手,在燕王府雪墙上写下的第一句《出师表》。
"陛下!
北平八百里加急!
"黄子澄捧上的塘报匣镶着辽东雪狼牙,这是燕王府独有的标记。
朱允炆启封时被狼牙划破指尖,血珠溅在"朵颜三卫叛乱"六字上,竟蚀出蜂窝状孔洞——这是用漠北沙蜥毒液写的密语!
真正的信息在阳光透射下显现:"七月初西,清君侧"屏风后的王钺运笔如飞,将"朵颜三卫叛乱"改为"辽东流民滋事"。
他的砚台里混着燕王妃送来的狼毒花粉,墨迹干涸后会泛出靛蓝——今夜这封篡改的《起居注》,将通过秦淮河妓馆的香粉匣送往北平。
朝会因这场异变中断。
当群臣退至庑房候旨时,朱允炆独坐龙椅,忽然感觉臀下传来细微震动。
掀开明黄坐垫,竟见数万工蚁正搬运太祖藏于椅中的《削藩策》残页!
蚁群排列的图案令他毛骨悚然:左侧是燕山卫铁骑阵型,右侧却现出南京城防漏洞。
最诡异的是蚁尸组成的箭头,正指向御案上的骨哨——仿佛在催促他吹响这死亡号角。
"陛下可知,蚂蚁食腐?"道衍的声音忽从殿梁飘下。
朱允炆抬头只见黑影掠过,梁上那枚骨哨己不翼而飞。
残存的蚁群突然发狂,噬咬起龙椅上的金丝楠木,碎屑聚成西个字:"速削则亡"未初刻,朱允炆密召王钺至文华殿暗阁。
当司礼监秉笔跪呈《起居注》时,皇帝突然抽出太祖所赐的七星剑:"王公公的墨里,掺了燕山的雪吧?
"剑锋划过纸面,被篡改的字迹遇冷泛蓝。
王钺额角渗出冷汗,却见皇帝剑锋一转,挑开他腰间玉带——暗格里滚出枚冰封的秋蝉,复眼中嵌着微型密信:"疯王食土,真龙当归""这是宁王叔的天命印!
"朱允炆瞳孔紧缩。
秋蝉腹部的金粉纹路,正是宁王朱权火铳上的专属徽记。
王钺突然暴起,吞下秋蝉后七窍流血:"陛下...淮安粮仓..."话音未断,尸身己化作黑水,腐蚀地砖露出下层暗格——里面竟埋着建文元年的户部赈灾账册,所有"淮安"条目皆被朱砂划去。
酉时三刻,孝陵卫指挥使密奏:太祖地宫第七盏长明灯昨夜忽灭,守陵军在灯座下发现带血帛书,上书八思巴文:"白月十五,狼食羔羊"当通译战战兢兢译出时,朱允炆正把玩着那枚骨哨。
他忽然将哨子凑近烛火,虎骨遇热竟浮现出暗纹——是燕山至南京的漕运图!
其中淮安段被朱砂着重圈出,旁注小楷:"元至正二十六年,陈友谅沉粮于此"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削藩策》上未干的血迹。
朱允炆终于想起,西叔教他泅水的那个盛夏,曾在淮安运河畔说过:"炆儿记住,饿极的狼群,连沉船里的腐米也刨得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