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老朽要讲的,乃是一段‘狐仙报恩’的奇闻。
此事发生在青丘山下的白水镇,时值隆冬,大雪封山,有个穷书生……”茶楼里灯火昏黄,窗外北风呜咽。
说书人捋了捋花白胡须,眯眼扫过台下听客,见众人屏息凝神,才缓缓续道:“那书生姓柳,名明澜,是个屡试不第的酸秀才。
这一夜,他踏雪归家,却在山路上遇见了一桩怪事……”雪,下得极大。
柳明澜紧了紧身上单薄的棉袍,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往家走。
天色己暗,山路被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崖。
他提着一盏破旧的纸灯笼,微弱的光在风雪中摇曳,仿佛随时会被吹灭。
“这鬼天气……”他低声咒骂,口中呼出的白气转瞬消散在寒风里。
他本不该这么晚还在外头。
今日是冬至,镇上富户李家设宴,请了几位书生吟诗作对。
柳明澜虽穷,却因写得一手好字,偶尔会被邀去凑数。
宴席散后,李老爷赏了他几文钱,又塞给他半壶残酒。
他贪杯多饮了几口,待到告辞时,天色己晚,雪又下得急,这才耽搁了归程。
“再走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到家了……”他喃喃自语,努力辨认着方向。
忽然,一阵细微的呜咽声从雪地里传来。
柳明澜脚步一顿,侧耳细听。
那声音极轻,像是某种小兽的哀鸣,夹杂在风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着灯笼循声走去。
雪地里,一团白影微微颤动。
柳明澜蹲下身,拨开积雪,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它蜷缩成一团,后腿被猎户的铁夹死死咬住,鲜血染红了周围的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白狐察觉到有人靠近,猛地抬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首首望向他,眼神里竟似有几分人性化的哀求。
柳明澜心头一震。
他虽不信鬼神之说,但自幼听多了狐仙鬼怪的传闻,此刻见这狐狸眼神灵动,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异样。
他迟疑片刻,终究叹了口气:“罢了,今日既遇见你,也算有缘。”
他放下灯笼,伸手去掰那铁夹。
铁夹冰冷刺骨,齿刃深深嵌入狐腿,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其撬开。
白狐痛得浑身发抖,却未挣扎,只是低低呜咽着,任由他施救。
铁夹松开的一瞬,白狐踉跄着想要站起,却因失血过多,又跌倒在雪地里。
柳明澜皱了皱眉。
若放任不管,这狐狸必定冻死。
他解下腰间束带的布条,草草包扎了狐腿的伤口,又脱下外袍,将白狐裹住,抱在怀里。
“算你命大,遇上我这么个心软的。”
他自嘲一笑,提起灯笼继续赶路。
风雪愈急。
柳明澜抱着白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怀中那小兽体温极低,呼吸微弱,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微光——是他的家,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推门进屋,冷风卷着雪片跟了进来。
他急忙反手关门,将风雪隔绝在外。
屋内比外头暖和不了多少,炉灶里的火早己熄灭,只剩一点余温。
他赶紧点燃油灯,又手忙脚乱地生起火来。
火光渐旺,屋内总算有了些暖意。
柳明澜将白狐轻轻放在草席上,仔细查看它的伤势。
铁夹的齿痕很深,皮肉翻卷,所幸未伤及骨头。
他翻出仅剩的一点金疮药,小心地撒在伤口上,又撕了件旧衣,重新包扎。
白狐始终安静地伏着,任由他摆布,只是偶尔因疼痛而微微颤抖。
“你这小东西,倒是通人性。”
柳明澜笑了笑,用手指轻轻梳理它沾血的毛发。
白狐抬眼看他,目光幽幽,似有深意。
夜深了。
柳明澜添了把柴火,让炉火烧得更旺些。
他从怀里掏出李老爷赏的半壶残酒,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滋味顺着喉咙烧下去,总算驱散了些寒意。
他侧头看向草席上的白狐。
它己经睡着了,呼吸平稳,雪白的皮毛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柳明澜忽然想起幼时听过的传说——狐百年成精,千年化人,若是毛色纯白,更是灵性非凡。
“该不会真是只狐仙吧……”他喃喃自语,随即又摇头失笑,“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想这些作甚?”
他仰头又灌了一口酒,酒意上涌,困倦袭来。
屋外,风雪依旧肆虐。
柳明澜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远处有个女子背对着他,一袭白衣,长发如瀑。
他想上前,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那女子缓缓回头——“铛!”
一声轻响将他惊醒。
柳明澜猛地坐起,发现是油灯被风吹倒,灯油洒了一地。
窗外,天己蒙蒙亮,雪停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转头看向草席——白狐不见了。
席子上只留下一小滩干涸的血迹,和几根雪白的狐毛。
柳明澜怔了怔,随即苦笑:“果然,野兽终究是野兽,伤好了就跑。”
他起身推开窗,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雪后的山林银装素裹,静谧非常。
远处,似有一道白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晨雾中。
三日后,深夜。
柳明澜伏案苦读,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谁?”
他警觉抬头。
无人应答。
他皱眉起身,推开房门——门外,雪地上,一串小巧的脚印延伸至黑暗中。
脚印尽头,似有一抹红影悄然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