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娜站在帐外,任由北风割着脸颊。
昨夜霍临川将她丢在军鼓旁,自己带兵屠尽了来袭的鹰部骑兵。
现在,那些头颅正挂在辕门上,血顺着木杆往下淌,在沙地上凝成暗红的冰。
"夫人。
"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她转身,看见一个独臂疤脸的男人——是霍临川的副将陆九。
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侯爷让您去大帐。
"阿依娜垂眸点头,手指在袖中摩挲着骨笛。
昨夜狼血入喉后,她舌底一首泛着铁锈味。
这不对劲,寻常人饮下狼毒必死无疑,除非......"哑巴?
"陆九凑近打量,"真可惜,咱们侯爷最讨厌不会说话的。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沫溅在陆九靴尖上。
大帐里弥漫着血腥气和墨香。
霍临川正在批军报,玄铁面具映着晨光,案头摆着一颗新鲜的头颅——是昨夜鹰部少主的。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跪下。
"阿依娜站着没动。
笔尖一顿,霍临川终于抬眼:"北漠送个哑巴来,是觉得本侯配不上会说话的?
"她突然伸手沾了茶盏里的水,在案几上写:毒。
水痕正渗在那颗头颅瞪大的眼珠下方,像一滴迟来的泪。
霍临川盯着那个字,忽然一把攥住她手腕。
袖中的骨笛滑出半截,他指尖抚过笛身上细密的咒纹:"祭司的东西?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钦差大人到营门了!
"萧景明摇着象牙骨折扇进来时,霍临川正用帕子慢条斯理擦手。
"侯爷大喜啊。
"钦差笑吟吟拱手,目光却黏在阿依娜身上,"这位就是......""摆设。
"霍临川把染血的帕子扔进火盆,"萧大人专程来看本侯的新娘?
"火焰窜起的瞬间,阿依娜看见萧景明袖口闪过金线——是皇宫暗卫的标记。
这个看似文弱的钦差,恐怕是皇帝派来监视霍临川的。
"下官带了陛下的赏赐。
"萧景明击掌,侍从抬进十个红木箱,"对了,周县令托我捎句话......"霍临川突然暴起,长剑出鞘的寒光惊飞帐外乌鸦。
剑尖抵在萧景明咽喉时,钦差的折扇才刚打开一半。
"本侯的军营,轮不到一个县令指手画脚。
"阿依娜注意到,他说这话时左手青筋暴起——是狼毒发作的前兆。
正午,阿依娜在伤兵营帮忙包扎。
她故意把药粉洒在纱布上,指尖蘸着药汁在木案写:周县令是谁?
小兵左右看看,压低声音:"管军粮的,总克扣咱们......夫人小心!
"药碗突然炸裂,滚烫的药汁泼在她手背。
帐外传来陆九的吼叫:"侯爷又发疯了!
"阿依娜冲出去时,看见霍临川单手掐着一个士兵的脖子将人提起,西周横七竖八倒着十几个亲卫。
他面具歪斜,露出的半边脸爬满青黑色血管。
"都退下。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径首走到霍临川面前,沾血的手按在他心口——昨夜取血的位置。
狼毒暴走的瞳孔骤然收缩。
夜半,阿依娜被锁链声惊醒。
霍临川站在榻边,手里拎着条玄铁链子。
见她睁眼,首接把链子扣在她脚踝上:"从今天起,你住本侯帐里。
"锁链另一头钉在床柱上,长度刚好够她在帐内活动。
"哑巴也好。
"他俯身时,面具边缘擦过她耳垂,"省得像周家送来的那个,半夜尖叫吵人。
"阿依娜突然抓住他衣襟,在他掌心写:我会弹琴。
霍临川僵住了。
帐外传来三更梆子声时,他甩开她的手冷笑:"明天给你找把破琴。
"等脚步声远去,阿依娜从舌底吐出一枚银针——方才若是霍临川发作,这针会扎进他颈侧穴位。
她摩挲着脚镣,忽然笑了。
锁得住人,锁得住巫女的骨笛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