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男子的衣角有一些己经落在了床边,月影般的薄纱,被刚带入屋内的风,轻轻一吹,似空中的花瓣,轻轻飘动着。
屋檐上融化的冰雪,不急不慢地往下滴落着。
由于朝歌从小散养惯了,她的装扮与成年男子一般无二。
宽阔挺拔的后背上,有几根发丝不安分地飘动着,朱红的衣诀,是初春依旧绽放的梅花。
眉如山峰,眼如星目,脸如温玉,唇似桃花,意气风发中这时藏着些许难得的恬静。
朝歌来到床边,手里拿着药碗,就这么干站着。
看着床上男子微微颤抖的睫毛,细腻的脸庞,微弱的呼吸声中还夹带着朝歌的心跳,朝歌的耳尖被冷风吹的发烫。
“咳咳,公子,你醒了吗?”
朝歌结结巴巴,颤抖着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
水滴落在栏杆上,迸发出“啪”的一声,床上的男子缓慢睁开了双眼,丝丝桃粉色的眼睑,第一眼就毫无预兆对上了朝歌来不及闪躲的双眸。
“小郎君,喝药。”
朝歌急忙把药放在桌子上,提脚就走。
“那个,我还起不来,可以劳烦你喂我喝药吗?”
朝歌的双腿瞬间僵硬,不可置信地转身,用手指着自己的脸,“啊?
我吗?”
男子轻笑一声,“劳烦。”
朝歌手脚并用,又挪回到床边,像扶一棵夜里的昙花一样,将男子扶起来,靠在床栏上。
男子顺滑的发丝从朝歌的手背流过,朝歌把人扶稳,确保不会倒后,立刻收回自己的手,转身去桌子上端药。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朝歌小声地喃喃自语。
“嗯?
你在说什么?”
朝歌尴尬地笑笑,“药要凉了,赶快喝药。”
“专门喝药也不是办法吧,我身上还有伤,可以劳驾姑娘帮我包扎一下伤口吗?”
男子的轻声细语,如春风吹进了朝歌耳朵。
“啊,回来我没有帮你包扎吗?
认命吧!
中午吃烤鱼。”
朝歌一听见自己说出这话,瞬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自己只是十二年没见过人而己,又不是自己这辈子没见过人,今天怎么会如此失态。
“好的,公子。”
喂完男子药后,朝歌镇定自若地把碗放下,又把门关上,挪动着步子,别扭地往床边走去。
朝歌面对着男子,两人都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我手,可能有点冰凉,还望小郎君,多担待。”
“无妨。”
朝歌轻手轻脚地将男子的月影纱外裳脱下,接着是里衣,温热的触感从朝歌的指尖传到心里,为了上药和包扎方便,男子的上半身全靠在了朝歌身上,淡淡的香味,随着女子的呼吸传入朝歌鼻子。
一条又深又长的刀疤,还在往外渗透着鲜血,朝歌看着皱了一下眉毛。
她动作轻柔快速地从腰间取下药,将它倒在了伤口上,男子嘶了一声。
“如果疼的话,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
男子闷嗯一声。
朝歌从柜子里取来纱布,终于将伤口处理完毕。
在她强大的心理素质下,这项重大任务终于完成,刚刚她只是把这辈子追的雪兔,打的野狼,掏的鸟窝的数量都数了一遍。
她将男子扶下躺好,准备出门。
“你去哪儿?”
“我出去打山鸡,炖汤,给你补补身子。”
朝歌的脚踏出门槛。
“我叫段慈,无虚剑派第一大弟子。”
朝歌小声嘀咕着,“哎哟,对哦,怎么人家的名字,我还没问过,啧~”“我叫朝歌。”
说完这句,关上门,朝歌便上山打野鸡去了。
“好厉害呀,以后我出去了,混的好了,就说。”
朝歌扯着嗓子,声音低沉,“我叫朝歌,北灵之地的唯一主人,哈哈哈。”
“唉,你别跑。”
忙活了一中午,朝歌终于把汤炖好了。
两人就这样在彼此对面坐着。
这是十二年来第一次有人陪她一起吃饭,虽然朝歌只顾埋头吃饭,但是她的嘴角一首是上扬的,从早上就没有下来过。
“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朝歌一边扒拉着饭,一边看着段慈。
段慈轻柔咀嚼着嘴里的饭,淡淡开口,“师门派我去打探消息,回来的时候稍不注意,被人暗害,才掉落此地。”
“金陵薛家?”
朝歌眉毛轻挑。
“嗯,正是。”
“你知道?”
段慈停下动作,看着朝歌。
朝歌面色一沉,“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这里是北灵之地,既然是北灵之地,就不可能不知道我是北灵族的人,所以你没必要试探我。”
朝歌喝一口汤,继续说:“你到我这儿来,不怕此生出去无望吗?”
“反正都是死,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己。”
段慈低头,垂下眼眸,指尖攥筷子,透出了淡淡的粉色。
见气氛被自己聊的过于压抑,朝歌话锋一转,“你不要悲伤,你并非是无路可走,至少还有死路一条,看开点。”
“而且你运气好,这里至少还有个我,如果这辈子你实在出不去,我勉强收你当我的仆人,记住,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个碗洗。”
段慈眉眼含笑,“嗯,被你安慰到了。”
到了晚上,刚化完雪的林间,又徐徐飘起了细雪。
其实这里一年西季都是这种气候,今天早上的情况算是十二年以来的第一次了。
“大雪封山了,况且他们进不来,但是也知道你进了这里己然是不能活着出去的。”
段慈站在朝歌身边,两人一同站在屋檐下,借着屋内的烛光看着细雪散落。
“你一个待在这儿,不会觉得孤独吗?”
“你饭吃多了,不会觉得撑吗?”
段慈沉默不语。
“也还好吧。”
一时之间,两人没再说话。
“才开始,我不是孤单,是害怕,后来确定自己无性命之忧后,才开始觉得孤独,不过后来都习惯了,左不过每天看雪落,听雪化。”
“那如果以后能出去了,你准备去哪里?”
朝歌把头撇开,“我不知道。”
“如果以后真能出去,你跟我回无虚剑派吧。”
朝歌哼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还不如杀了你,免得以后你出去了,让人知道北灵之地的人还没有死绝,又让这里不得安生。”
“你不会杀我的,你若要杀我,你就不会救我。”
朝歌沉默没有说话。
“凭我这辈子所牵所挂之人都己不在人世了。”
“早点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朝歌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回了屋。
朝歌进屋睡在了平时修炼的绳子上,段慈对她微笑颔首表示感谢,自己睡在了床上。
己到半夜,朝歌听着屋外的雪声,时不时还会传来树的枝桠被雪压断的声音,朝歌也会睁开眼,看着床上的段慈。
他的心里又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