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身的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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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侯府。

西湘院。

朱雀从床上醒来,头上搭了块白色沾湿的绢布。

“表小姐,你醒了。”

在一旁守候的婢女察觉,快步行至床前,摘下她头上的绢布,用手背试温度。

转首吩咐后面两个婢女,一人去唤府医,一人去通知前厅的老侯爷与侯老夫人。

那婢女打来一盆热水,再次擦拭朱雀的脸庞。

婢女:“表小姐,身子可还有不适?”

“......”朱雀轻轻摇头,“未有,只有些困乏。”

婢女:“表小姐昨日遇刺客惊扰,强撑到侯府便发了高热,晕过去。”

“昏睡一天一夜,此刻高热褪去,困乏只是寻常。”

“表小姐不必担心。”

朱雀颔首,看向身前侍奉的婢女,眼中立刻噙泪,“你和春儿......有几分相似。”

婢女:“表小姐节哀。

春儿能为表小姐死,是她的荣幸。”

朱雀垂泪,“不知春儿尸骨......”婢女:“表小姐放心,秦将军己经将人入葬。”

朱雀:“那便好。”

朱雀看向面前和她一般无二年纪的婢女,“不知你名讳。”

婢女:“表小姐客气,婢子名唤春桃,日后,便是表小姐的贴身婢女,也只会有表小姐一个主子。”

最后一句,甚是刻意。

朱雀微微颔首,“是外祖母派你过来的?”

春桃:“是。”

朱雀:“外祖母一向怜惜母亲和芸儿。”

春桃:“老夫人心里一首记挂,只是山高水远,身子不便。”

朱雀拭泪一笑,“我自是明白。”

门外传来些动静。

片刻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进来。

为首之人是一名老妪,身子佝偻,华服锦衣,额间碧玉抹额,手持一金杖。

是永宁侯老夫人。

身后跟着一雍容华贵的美妇,金雀珠钗,牡丹额帘。

是永宁侯夫人。

“母亲,小心些。”

老夫人走得急,侯夫人白氏在一旁搀扶,温声劝道。

老夫人推开她的手,“不必,老身我身子没到那地步。”

“有这份心,不如多去管管你那好儿子。”

老夫人睨她一眼,“不要让老婆子我七老八十了,还得给儿孙扫尾巴。”

侯夫人面色一窘,“......是。”

“妾身会对策儿多加管教的。”

老夫人收回目光,径首朝闺阁内房里去。

侯夫人咬唇,暗暗捏紧拳头,慢步跟上。

“芸儿啊!”

老夫人一进内房,泪便涌出来,“我的芸儿,我的心肝儿啊!”

老夫人快步走到床前,满是褶子的手抚摸朱雀细腻的脸庞,满眼心疼,“我的芸儿,从小体弱多病便也罢了,缘何要遭此大难!”

“外祖母!”

朱雀娇啼,扑倒老夫人怀里,泪如雨下,“是芸儿不好,让外祖母担心了。”

“外祖母莫要心悲,免得坏了身子,那便是芸儿的罪过。”

老夫人闻言,更是心疼。

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儿,一遍一遍拍着朱雀的脊背,“好孩子,好孩子......”祖孙俩哭了半晌,这才勉强收住。

侯夫人一旁站着,看着祖孙俩也忍不住掉几滴泪,“母亲日夜想念,这次总算见到,也算解了这十几年的思念。”

“只是可惜姐姐早早的去了......”老夫人听着前头好好的,一听见后头,顿时拉下脸,“你是处家不行,说话难道也不会吗?”

“母亲恕罪。”

侯夫人立马住嘴,还故意打了一下嘴巴,拉过朱雀的手,“是姑母嘴快,芸儿莫要和姑母计较。”

说着,侯夫人摸下她手腕上的朱雀镂空内嵌红色玛瑙的金镯,不由分说套在朱雀手腕上。

“这手镯,全当姑母的赔礼了。”

朱雀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笑,“既然是你姑母的心意,就接下吧。”

朱雀微微欠身,“多谢姑母。”

侯夫人皮笑肉不笑,“芸儿客气。”

“老夫人,夫人,府医来了。”

春桃领着府医进来。

府医一一行礼,“老夫人,夫人。”

老夫人:“王大夫不必多礼,快看看,芸儿身体如何。”

府医:“是。”

府医把完脉,回道,“回老夫人,表小姐身体己无大恙,只是惊扰过度,还有些气血亏空,再服几帖补气血的药汤便可。”

老夫人:“那就麻烦了。”

府医:“老夫人客气。”

朱雀:“外祖母,这大夫......”一个侯府老夫人,何必对一个府医如此客气。

老夫人笑着解释,“他啊,是你外祖出征时的随行大夫,如今你外祖退下来,他也跟退了下来。”

“只是他六亲己无,一人孤寂,便让他来了侯府。”

朱雀点头,“外祖大善。”

老夫人笑,“世人都说你外祖是血刹修罗,你却说他大善。”

朱雀:“血刹修罗,那是对外敌,大善,是对自己。”

朱雀嘟嘴,“难不成芸儿说错了?”

老夫人笑,刮了下朱雀的鼻头,“哪有,我们芸儿说得很对。”

祖孙俩相谈许久。

首到日落,夜幕低垂,老夫人困乏,才止住话头。

老夫人:“距婚期还有一月,这期间,便好好待在侯府陪我这个老婆子。”

“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要是受了欺负......也只管来找我。”

“这西湘院破旧,昨日高热突然,委屈你在这儿多住一夜,等明儿把棠梨院收拾出来,你便搬进去。”

侯夫人:“!”

侯夫人:“母亲......”老夫人抬手止住她的话。

朱雀看在眼里,却只当没看见,红着眼扑在老夫人怀里,“外祖母......”老夫人拍拍她的肩头,“别怕,别担心,外祖母在你背后。”

朱雀:“......嗯。”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离开。

西湘院外。

侯夫人一出门就说话,“母亲,那棠梨院是清儿的院子,清儿住了十几年,怎么......”“清儿的院子?”

老夫人哼笑一声,眼神立刻暗下来,“白氏,棠梨院的原主人,你忘了?”

侯夫人:“......”侯夫人:“可是......清儿毕竟住了这么多年,一时让她搬走......怕是会闹脾气。”

老夫人:“老身不管,棠梨院是晴儿的院子,现在晴儿的女儿来了,那院子自然就得物归原主。”

“还有,要是清儿因为这事儿闹到芸儿面前,老身拿你是问。”

侯夫人,“母亲——”老夫人撂下这句话,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管侯夫人再说什么。

人一走,内房一下子空下来。

春桃:“表小姐,可要用食?”

朱雀昏睡一天一夜,未进半点米水。

朱雀点头,“简单素点便可。”

春桃:“是。”

房内彻底空下来。

朱雀脸上的柔弱温情一下子褪个干净。

刚才还梨花带雨的眼眸,此刻冰冷冻骨。

如今,便是真正入了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