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舟碎玉

镜中烬! 路暖 2025-05-15 10:50:14
>>> 戳我直接看全本<<<<
黄浦江的水汽裹着煤烟扑上“海星号”甲板时,沈砚冰正用镊子夹起显微镜下的血涂片。

英商轮船的黄铜栏杆烫得灼手,远处码头上的起重机像只生锈的巨手,正将成箱的***与药材往岸上搬。

她摘下金丝眼镜,旗袍领口的玻璃纽扣刮过下颌,想起临上船前导师说的话:“回镜州治瘟疫?

那里的中医会把你当异端。”

跳板晃得厉害,沈砚冰攥紧牛皮箱把手,箱角的铜锁刻着“镜心堂”字样,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黄包车夫迎上来时,她闻到对方袖口的艾草味,那是镜州人端午前后常戴的香草包。

“小姐去哪儿?”

车夫戴着褪色的瓜皮帽,帽檐下露出道刀疤,“陆记药铺那条街可堵得紧,刚才陆家的运参马车把石板路都压裂了。”

“去圣约翰教会医院。”

沈砚冰踏上黄包车,帆布篷里还残留着前一位乘客的薄荷烟味。

车子拐进金陵东路时,前方突然传来马嘶声,拉车的骡子受惊跳起,车夫猛拽缰绳,檀木药箱从车尾颠落,“砰”地砸在青石板上。

“我的药!”

沈砚冰扑过去时,长白山野山参滚出箱外,参须上还沾着东北黑土。

她伸手去捡,却见自己随身携带的碎玉镯滚进散落的当归堆里,羊脂白玉的断口处缠着银线,正是母亲临终前亲手缠的。

“西医贱种别碰药材!”

粗粝的男声响起,穿月白短打的药工冲过来,腰间挂着刻着“仁安堂”的虎骨药葫芦,“这参是给大帅府老太爷准备的,沾了你们西医的晦气——”他抬脚要踢药箱,却在看见沈砚冰腕间的碎玉镯时猛地顿住。

周围立刻聚起围观的人。

卖桂花糖粥的担子挤到近前,铜铃铛震得人心慌:“陆家药工又跟西医闹起来了,上个月还把同仁医院的玻璃砸了。”

穿竹布长衫的教书先生摇头:“中医西医本就水火不容,何况沈家跟陆家……”话未说完,被旁边的绸缎庄老板娘扯了扯袖子。

沈砚冰拾起碎玉镯,银线勾住了几根当归须。

她认得这个药工,三年前母亲出殡时,正是他跟着陆老爷来送过挽联。

“劳驾让让,”她压制着怒气,“这是我的药箱。”

药工却跨前一步,挡住散落的药材:“陆府的人参金贵,得用陈年雪水擦洗,你碰过的就得扔。”

“王西,怎么回事?”

新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穿青布长衫的青年分开众人,袖口绣着并蒂莲暗纹,正是陆家二公子陆承砚。

他腰间的银链挂着块怀表,表盖边缘刻着“明诚”二字——那是陆老爷的字。

药工王西立刻矮了半截:“二少爷,这西医女的碰了给大帅府的参……”陆承砚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落在沈砚冰腕间的碎玉镯上,瞳孔微微收缩。

沈砚冰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缠着纱布,纱布上渗着暗红,像是被银针扎伤的。

“沈小姐。”

陆承砚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带着几分试探,“许久不见。”

周围人群发出窃窃私语,镜州城谁不知道沈家与陆家的恩怨——五年前镜心堂一场大火,沈老爷烧死在实验室,陆老爷从此不再踏入西街半步。

沈砚冰将碎玉镯塞进旗袍内袋,银线擦过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手术刀磨出的。

“陆二公子,”她首视着他的眼睛,“我的药箱里有从爱丁堡带回的盘尼西林,若因为争执耽误了救治病人,这个责任……”“自然是陆家担着。”

陆承砚弯腰捡起野山参,指尖蹭去参须上的当归碎屑,“王西,把药材称三倍赔给沈小姐,再送她去医院。”

王西张了张嘴,却在触及陆承砚冷下来的目光时闭了声,嘟囔着从褡裢里摸出杆老戥子。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卖梨膏糖的老汉敲着铜铛走过,唱词里混着“双生玉碎镜湖寒”的句子。

沈砚冰接过陆承砚递来的檀木药箱,闻到他袖口淡淡的艾草香,与记忆中陆府每年端午晒药时的气味一模一样。

“沈小姐此番回国,是为了镜州的瘟疫?”

陆承砚低声问,黄包车夫己重新绑好药箱,骡子在街角不耐烦地踢着蹄子。

沈砚冰点头,瞥见他后颈露出的皮肤——那里有块蝴蝶形状的淡红胎记,与她后腰的胎记位置相同。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跳,却不动声色地转开目光。

“当心陆家药铺。”

陆承砚突然说,声音轻得像浦江的水汽,“最近他们进的药材……有些不对劲。”

沈砚冰刚要追问,王西己捧着包好的药材过来,牛皮纸上印着“仁安堂”的双头蛇商标。

她接过纸包,碎玉镯在袖中轻轻发烫,断口处的银线缠着的当归须,竟渗出极淡的血丝。

黄包车在石板路上颠簸前行,沈砚冰打开药箱,发现陆承砚趁人不注意,往箱底塞了包晒干的问荆草——那是虫蛇的克星。

她摸出碎玉镯,用镊子挑开银线,果然在镯子内侧的凹槽里,发现半片泛黄的纸角,上面隐约有“双生”“血清”的字样。

车拐过西街时,镜心堂的废墟赫然在目。

焦黑的门柱上贴着新的布告,“镜州防疫委员会”的公章盖在“禁止西医入内”的条文上,公章边缘的双头蛇图腾,与陆家药铺的商标如出一辙。

沈砚冰攥紧碎玉镯,银线勒进掌心,她知道,这场与黑暗的较量,从她踏上镜州土地的这一刻,就己经开始了。

黄包车夫突然急刹车,前头的陆家运参马车正在卸货,车把式扬起鞭子,惊得路边的野狗乱窜。

沈砚冰看见马车车厢缝隙里掉出片药渣,捡起来闻了闻——是雄黄,却混着某种她从未闻过的腥甜气息。

远处的城隍庙传来梆子声,今天唱的是《钟馗捉妖》,锣鼓声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与碎玉镯的共振声叠在一起,像极了母亲实验室里的老式座钟,敲响了某个隐秘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