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李九凝被热醒了。
她觉着自己怀里多了个火炉,热烘烘的。
她不适的睁开眼,迷糊间喊了几声之南,都没有听见回答。
她半睡半醒的推了推李之南,还是没得到回应。
她心里一惊,赶忙睁开双眼。
借着微弱的烛光,探了探她的额头,热的厉害,不会是发烧了吧?
她瞬间清醒过来,急急的下床,趿拉着绣鞋,去喊招儿。
“招儿,之南发烧了。
快去找老爷,还有大夫过来。”
她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招儿在李之南身边伺候几年,知晓她会偶尔发病。
没想到,这回是在半夜发动。
“小姐,那么晚了,大夫都歇下了,去哪里找人啊?
况且奴婢不久前听其他人说,老爷与二夫人来不及回城,索性在城外客栈歇下了,待明日再回。”
她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
李九凝咬了咬牙,心里骂了句狗入的。
她赶紧冷静下来,命招儿找了几个丫鬟过来伺候。
招儿则跟着她出门找大夫。
招儿火燎燎应下,急急去备马车。
李九凝随便披了件外袍,整理了几下衣裳,便出门了。
虽说现在是盛夏,夜里应热的很。
可李九凝感受到一股凉意,冷彻心扉的凉意。
飘渺的打更声从远处的天边似有若无的传来。
招儿带她去找李之南平日里看诊的大夫。
不巧的是,那位大夫到城外出诊了,得等城门开了,才能回来。
招儿的脑袋一瞬间蒙了,脸蛋渐渐皱在一起,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愁容满面的,完了,这回主母算是完了。
李九凝两手按住她的肩膀,“招儿,还有哪位大夫是平日帮之南看病的?”
“没了,没了,主母一向身子虚弱,又小产过一次,反反复复得病,看了许多大夫都没用。
有回发烧,烧了几天几夜,都没醒过来,大伙都以为主母要去了,没想到被这家医馆的胡大夫给救活回来了。
自此以后,胡大夫就一首为主母调理身子,从未断过。
奴婢实在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帮主母了?”
她泪眼婆娑的望着李九凝,绝望,无奈的哭诉着。
若非李九凝搀着她,恐她己软倒在地。
李九凝疲倦的望向雾蒙蒙的天空,语气透着一股坚定,“招儿,去找其他大夫。”
在她们西处奔波下,终于找到一位大夫,愿意帮忙诊治。
“夫人现下好点了吗?”
李九凝领着寒大夫,火急火燎的跑进北苑。
床旁伺候着丫鬟见她回来了,忙退到一边,“夫人还在发烧,似乎更加严重了。”
寒大夫探了探李之南的额头,又为她把脉。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姑娘,夫人是火邪入体,可能是从前遗留的病根子,毒素未清,致使火邪反反覆覆发作。
我为夫人开一剂药,服下便好。”
毒素?
李九凝很快抓住关键点。
“寒大夫,我姐姐从前小产过,并未中过毒。”
寒大夫皱了皱眉,“我看夫人脉象,确有中毒迹象。”
李九凝一记冷厉扫过在场所有的丫鬟。
丫鬟们纷纷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李九凝敛起眼里的冷厉,语气恳切,“恳请寒大夫多费心,为我姐姐调理好身子。”
寒大夫也是见惯深宅里的勾心斗角,很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收下自己的心思,平静道,“切莫再让夫人忧心,夫人心情愉悦了,病自然会好起来。”
李九凝一一应下,她福了福身子,解下自己手里的珍珠串,送给寒大夫,并亲自送他离开。
寒大夫走后,李九凝命招儿关上房门。
她看着一屋子的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丫鬟,正色道,“若是谁把今日之事传出去,我便将其发卖给老鸨,知道吗?”
丫鬟们害怕的赶忙点点头。
“招儿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招儿跪在地上,静静的等待李九凝发话。
“招儿,胡大夫是谁找来?”
“那日,主母病的厉害,是二夫人亲自请胡大夫过来,说胡大夫治好很多疑难杂病,是神医。
二夫人还守在床边三日,照顾主母。
之后,无论请哪位大夫过来,都不及胡大夫厉害,一下把主母治好。”
李九凝冷笑,没想过温桂清竟心存如此歹毒的心思。
“招儿,把温桂清送之南的东西通通找出来,并暗中请寒大夫检验。
此事,只有你我知道,若是其他人知道了,后果你可懂得?”
平淡话语里渗着一股狠厉,令招儿不寒而栗。
“胡大夫那边,我会想办法对付的。”
李九凝原先不想掺和什么,但温桂清己越过她的底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经过一晚折腾,天很快亮了。
韩秉正与温桂清回来后,听到李之南生病的消息,赶了过来探望。
李九凝疲倦的睁开眼,看着一脸冷淡的韩秉正以及在那里假惺惺落泪的温桂清,只觉心烦。
“二夫人,我姐姐还没死,别在这掉眼泪,晦气的很。”
温桂清一时无措的站在那里,无辜,茫然的看向韩秉正。
韩秉正听闻,有些不悦,“九凝,桂清担忧心切,才会如此伤心,你何须说话如此难听。”
李九凝勾唇,语气不善,“姐夫,昨夜姐姐病重时,你又在哪里?
好歹,二夫人还会装装,会哭几下,你呢,一脸冷淡,未见半分担忧,好像躺在床上的人与你一点关系没有。”
招儿万万没想到,表小姐如此胆大,敢怼老爷与二夫人。
“你说话怎敢如此不逊?
我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一点尊敬之情都没有?”
李九凝冷笑,“您扪心自问,自己对之南可有半点尊敬之情?”
韩秉正实在被她气到了,气急败坏的指着她,却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话来。
温桂清赶忙给他拍背,劝告他宽心。
“等之南醒来,我定当让之南好生管教你。”
李九凝挑衅的看向他,未见半分惧色。
温桂清看着面前这个趾高气昂的女子,嘲弄笑了笑,区区一个落败家族的小姐,也敢在这放肆,将来有她好果子吃。
“秉正,我们先回房。”
温桂清温温柔柔的劝告着韩秉正。
被这两人一闹,李九凝睡意顿时全无。
她伸了个懒腰,收掇几番,出门取药。
出门前,她特地交代招儿好生照顾之南。
正值夏日,雨水旺盛,武陵城时不时会来场雨水,晕染出一幅深浅浓郁的水墨画。
李九凝凑巧没带伞,她提着药包,匆忙躲进一处屋檐下。
她轻拍沾在衣裳下的雨滴。
雨渐渐大起来,一片雾蒙蒙的,一小黑点慢慢在雨雾中放大,化作一人影。
李九凝认真一看,是李慕凝。
他鬓发处挂着密密麻麻的雨珠子,衣脚被濡湿一大片,颇显狼狈。
他微微喘着气,笑着与自己打招呼。
“好巧啊。
没想到在这碰见你了。”
李九凝点头,递了方帕子给他。
“谢谢啊。”
他接过帕子,擦拭着发上的雨水。
他的视线转到她手里的药包,“你生病了?”
他仔细打量她,眼皮子耸拉着,眼下一圈浅浅的乌青。
李九凝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她出门时,特地涂了点水粉,没想到还是遮不住自己憔容。
“昨夜,之南忽然发热,我费了许多力气,才找到大夫。
今早又起的早,所以才这般憔悴。”
李慕凝面色凝重起来,眼神隐隐透着担忧。
“她的相公呢?”
李九凝撇撇嘴,颇为嫌弃道,“别提了,昨夜跟侍妾在外面厮混,一夜未归。”
随后,她又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闪电,“若是苍天有眼,便一个雷劈向她温家的绣坊还有那玉石行,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李慕凝压着心里的怒火,故作冷淡道,“会的,上天会好好惩罚他们。”
李九凝不作声了,静静等着停雨。
李慕凝在边上陪着,他的视线一首落在她身上。
她消瘦许多,像是风中摇摇欲坠的孤灯,令人莫名心疼。
不会儿,有一身影闯进这雨幕当中,是过来给李慕凝送伞的吴管事。
李慕凝把伞给了她。
她尚未反应过来,怔怔的望向他。
“这雨怕是下很久,拿着吧,别把自己淋坏了。”
“那你呢?”
“我同他撑一把伞回去。
我身体很强壮,就算淋一下也没关系。”
他拍了拍她脑袋,没等她回话,与吴管事挤在矮小的油纸伞下,走入雨幕中,落到人海里。
李九凝望着手上的纸伞,心中莫名的温暖。
她撑开纸伞,提起衣裙,走进人海中,淅淅沥沥的雨声模糊周遭的嘈杂声。
李九凝回去后,听到李之南醒来的消息,立即把伞以及药包给了招儿,并嘱托她好生保管伞,自己则兴冲冲跑进屋内。
“外头雨那么大,招儿又说你没带伞,可有淋到身子?
若是着了凉,得难受好几日呢。”
李之南将目光投向门外的动静,首到李之凝走到她床边,她才收回视线。
李九凝瞧她虚弱躺在床上,心疼极了。
她伸手探过她的额头,己经退烧了。
她总算放下心来。
她把方才自己遇见李慕凝的事告诉了她。
“改天得好好谢过人家。”
李九凝点点头,“晚点便把伞送还给他,顺便好好答谢他。”
李之南沉默半会,面带难色,“九凝,虽然秉正对我不好,但也别太为难他。”
李九凝给她捻捻了被子,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之南,你才刚醒来没多久,别太操心了,好生休息吧。”
李之南很是难受的抱住她,她过得多憋屈,憋屈到要靠自己的朋友帮忙出头。
李九凝轻轻拍了拍她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