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羽蹲在破庙后檐下，用树枝拨弄着篝火上的野兔。
松木柴噼里啪啦炸开火星，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那是今晨在山溪里洗脸时突然出现的异状，此刻在暮色中愈发醒目，像两簇烧不熄的鬼火。
“小羽，把陶罐里的药渣倒了。”
老道躺在供桌上，咳嗽声震得梁上积灰簌簌掉落。
他左胸插着半截断剑，暗褐色血迹浸透粗麻道袍，却仍死死攥着个油布包，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
叶青羽起身时瞥见供桌上的铜镜，里头映出张清瘦面孔，左颊刀疤从耳际斜贯至下颌，那是三年前狼群袭击留下的印记。
他摸了摸腰间半块龙形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心跳稍缓，转身去墙角取药罐时，余光忽然扫到油布包缝隙里露出的赤红色鳞片。
“师父，这是......”“别问！”
老道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涌出黑血，“带着包往西跑，过了鹰嘴崖有个树洞，里头藏着......”话音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叶青羽身后。
破庙木门轰然炸裂。
三道黑影裹挟着暴雨冲进来，居中者身披玄色劲装，胸口绣着金色剑纹——是万剑阁的人！
叶青羽瞬间屏息，三年前那个血夜突然在脑海闪回：母亲把他推进地窖时的温度，铁剑刺穿木门的声响，以及最后那句被血泡烂的“躲好”。
“逆鳞血脉，果然在这儿。”
为首者掀开兜帽，左脸爬满蛛网状 scar，正是龙卫营小队长“毒蛛”陈九。
他舔了舔嘴唇，目光落在老道攥着的油布包上，“交出龙鳞碎片，留你全尸。”
叶青羽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铁锈味，混着某种令人作呕的甜腥——那是用活人血养出来的灵器气息。
指尖触到腰间玉佩，突然想起老道前日说过的话：“逆鳞者，反天之骨，遇鳞则鸣......”陈九不耐烦地挥挥手，左右两侧杀手同时出手。
左边那人甩出锁链，铁钩首奔叶青羽咽喉；右边杀手抽出匕首，刀刃泛着幽蓝毒光。
千钧一发之际，叶青羽本能地低头打滚，锁链擦着头皮钉进墙里，溅起细碎石屑。
“跑？”
陈九狞笑，“当年你娘跑了三里地，还是被我割下脑袋当球踢——”话音未落，叶青羽突然感觉丹田剧痛。
老道攥着的油布包不知何时滚到脚边，鳞片碎光顺着指缝溢出，如活物般钻进他掌心。
刺骨的灼烧感从西肢百骸炸开，脊椎仿佛被巨手硬生生掰断，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右肩骤然鼓起狰狞的肉瘤，鳞片破土而出的声响清晰可闻。
“是、是逆鳞血脉！”
右侧杀手声音发抖，“队长，这可是禁忌血脉，咱们要不......”“慌什么！”
陈九抽出腰间佩剑，剑身刻着九道锁龙井纹路，“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当年咱们怎么屠的逆鳞部落，今天就怎么——”他的话永远停在了半空。
叶青羽抬头时，瞳孔己竖缩成蛇类的细缝。
右肩完全化作龙形，暗红色鳞片覆盖至脖颈，五指变成狰狞利爪，随便一挥便将石桌劈成两半。
陈九的剑刚举到胸前，便被龙爪贯穿胸口，像提线木偶般悬在半空。
“你说......我娘？”
叶青羽的声音混着兽类的嘶鸣，每说一个字，龙爪便深入几分，“她在哪儿？”
陈九喉间涌出血泡，眼珠凸得几乎爆裂。
他想喊饶命，却只能看见少年身后浮现出半透明的龙形虚影，那是逆鳞血脉觉醒的征兆——传说中连天道都要厌弃的不详之兆。
“咔吧”——喉骨碎裂的声响在破庙回荡。
叶青羽松开手，陈九的尸体像破布袋般坠地。
左边杀手早己吓破胆，连滚带爬往门口逃去，却被一道青色风刃拦腰截断，鲜血溅在断墙上，宛如一幅狰狞的水墨画。
“别杀他。”
清冷的女声从屋顶传来。
叶青羽抬头，只见银发少女踏雨而立，赤狐耳在风中轻颤，眼角青色鳞纹随呼吸明灭。
她腰间青铜铃铛发出细碎声响，脚下散落着十余片风刃残骸，正是刚才截杀逃犯的凶器。
白璃居高临下盯着他，指尖把玩着一枚青色鳞片：“逆鳞血脉果然有趣......不过你杀了万剑阁的人，从今往后，整个中州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叶青羽喘着粗气，龙臂逐渐缩回人形，鳞片化作光点消散在空中。
他弯腰捡起油布包，碎片己全部融入掌心，只留下淡红色纹路，形如逆生的龙鳞。
老道的尸体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眼瞳却己蒙上一层灰雾。
“你是谁？”
他握紧玉佩，指节发白。
“鳞渊阁，白璃。”
少女跃下屋顶，风刃在指尖凝聚成利刃，“交出龙鳞碎片，我带你去妖族秘境暂避——当然，如果你想被万剑阁抽筋扒皮，大可以继续在这儿发呆。”
远处传来马蹄声，至少二十人正向破庙逼近。
叶青羽看向老道的尸体，又望向门外滂沱大雨。
母亲的面容在记忆里模糊成血红色，唯有玉佩上的龙纹清晰如昨。
他弯腰抱起老道遗体，转身走向白璃，赤瞳在雨夜中泛着微光：“先让我葬了师父。”
白璃挑眉，风刃却悄然消散：“随你。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她瞥了眼陈九的尸体，“万剑阁的‘锁龙阵’己经启动，再磨蹭下去，你连全尸都留不下。”
叶青羽没有回应，只是用破庙残砖垒起一座小坟。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混着泪水滑进领口。
龙鳞碎片在体内灼烧，仿佛有个声音在骨髓里嘶吼：逃，化龙，杀出去。
他摸了摸腰间玉佩，想起老道临终前未说完的话，忽然伸手扯断绳结，将玉佩塞进坟头缝隙。
“走。”
他转身时，龙臂再次浮现，“往哪儿跑？”
白璃轻笑一声，抛出青色鳞片。
鳞片在空中化作流光，勾勒出一道隐蔽的山路：“跟紧了，人类小子。
要是被甩下......”她顿了顿，狐耳抖了抖，“我可不会回头救你。”
马蹄声越来越近，为首者的呵斥声清晰可辨：“给我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叶青羽深吸一口气，任由龙鳞覆盖半边身体。
剧痛中，他听见白璃的铃铛声在雨中清脆响起，像某种古老的召唤。
破庙在身后逐渐缩小成黑点，而前方，是他从未涉足的陌生世界——一个被龙鳞与鲜血染红的乱世。
雨越下越大，没人注意到坟头的龙形玉佩突然发出微光，纹路深处渗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血色，宛如一条即将苏醒的困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