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促膝而谈
斜射的夕阳里,三个影子正在斑驳的水磨石地面上跳方格舞。
"活体手办!
"扎麻花辫的姑娘从双层床架翻下来,工装裤金属链叮当作响。
她鼻尖沾着抹钴蓝色颜料,掌纹里嵌着未干的丙烯,"我叫姜莱,美院壁画系的。
"她手指过处,墙面上用口红写着"欢迎来到疯人院"。
林知夏的香槟金行李箱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声响。
靠窗的下铺坐着个穿汉服的圆脸女生,老式钢笔正在宣纸上洇出墨痕:"苏晚,历史文献学。
"她腕间缠着串星月菩提,案头镇纸是半块秦砖。
最后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来自天花板。
林知夏抬头,看见倒垂下的麦色手臂绷着流畅的肌肉线条:"唐果,体育特招。
"练体操的姑娘咬着头绳含糊道,腹肌在紧身背心下起伏如钢琴键。
夜色降临时,西张马扎围着偷运进来的电磁炉摆开。
姜莱用油画刮刀搅动火锅底料,苏晚的龙泉青瓷碗里泡着普洱,唐果正用哑铃压着违章电器的插头。
林知夏的LV围巾成了桌布,上面沾着麻酱与玫瑰腐乳的抽象画。
"我爸说女孩子读考古没前途。
"苏晚摩挲着秦砖上的绳纹,"可他不知道,去年我在县志里找到曾祖母的名字——1923年她创办了全县第一所女塾。
"火锅蒸腾的雾气里,唐果撩起裤管露出狰狞的疤痕:"十二岁从平衡木摔下来,现在听见《运动员进行曲》还会心悸。
"她突然把杠铃片砸向地板,"但我就想证明,摔碎过的骨头接回来更硬。
"姜莱的脏辫扫过林知夏的香奈儿外套:"去年在敦煌,我在坍毁的洞窟里临摹飞天。
砂砾掉进颜料盘的时候,突然明白美不是永恒的——正因为它会消亡,才值得拼命留住。
"林知夏捏着镶金边的骨瓷勺,汤勺里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她想起下午陈默留在她手背的机油污渍,此刻正在Gucci腕表下隐隐发烫:"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熄灯后的月光像匹银缎子。
西个姑娘蜷在唐果的体操垫上,姜莱点燃的香薰蜡烛偷用了林知夏的迪奥真我香水。
"说说理想型呗。
"唐果嚼着蛋白棒含糊起哄。
苏晚的星月菩提在暗处泛着幽光:"要像《诗经》里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她突然用宣纸蒙住脸,"最好...懂甲骨文。
""八块腹肌是基础款。
"唐果的筋膜枪在嗡嗡震动,"关键要能徒手拆装运动器械。
"她踹了下床柱,铁架床发出濒死的***。
姜莱的耳钉反着冷光:"得是会在废墟里种玫瑰的疯子。
"她突然翻身压住林知夏的裙摆,"比如往莫高窟寄匿名维修基金的神秘人。
"林知夏在黑暗里攥紧被角。
陈默肩胛上的青色编码在记忆里浮现,与父亲汇款单的账号诡异地重叠。
她听见自己说:"可能...是下雨天撑伞却把自己淋湿的人。
"夜航船的汽笛穿透海雾时,林知夏摸到枕下的烫金名片。
陈默用焊枪烙的坐标在月光下泛着磷火似的蓝,像藏在贝壳里的海图。
下铺传来苏晚翻阅《甲骨文合集》的沙沙声,混着姜莱的油画笔在墙面涂抹的声响——那幅未完成的壁画上,飞天裙裾正化作汹涌的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