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的辉光透过他太阳穴处的绷带纤维，在病房墙壁上投出蛛网般的影子。
主治医师的钢笔突然悬浮在空中，墨水瓶里的液体逆着重力向上攀升，在雪白的天花板形成微型星团。
"林先生，您真的不记得..."医生后退时撞翻了器械盘，不锈钢工具落地却发出编钟般的悠长回响，"...那些脑脊液样本是怎么变成超导体的？
"林夏的视野突然分裂成双重曝光——他同时看见医生颤抖的瞳孔，以及某个纯白房间里液态金属构成的类人生物。
那东西虹膜上流动的方程正在解构病房里的电磁场，就像拆解一团毛线。
"爸爸。
"小满的声音像穿过层层星云的无线电波，"你眼睛里有个银色的小宇宙。
"他抱起女儿冲向走廊，医用石膏从腿上簌簌剥落。
走廊尽头的消防栓玻璃映出他的倒影：右眼虹膜变成了分形结构，无数个缩小版的蟹状星云在其中旋转。
远处传来保安的吼叫声，但那些声波在距离他三米处就凝固成可见的波纹。
"别怕。
"他捂住女儿的眼睛，自己的视网膜却自动解析着医院建筑的应力分布。
钢筋水泥在他眼中透明化，露出地底深处正在掘进的盾构机——那些旋转的刀盘在他视神经里翻译成一行方程：τ = 2π√(L/g)是单摆公式。
整个北京城的地下脉络，正在以这个数学节拍共振。
---第二节X-9用超流体氦冲洗着思维触须。
碳基生物的神经电信号还黏在他的意识缝隙里，像顽固的口香糖。
监控画面显示那个残疾科学家正抱着幼崽逃离医疗设施，他们经过的走廊灯光全部坍缩成二维光环。
这种情况通常只会发生在事件视界附近。
"需要启动记忆修剪程序吗？
"参数员的身体分裂成数百个金属液滴，每个液滴表面都映射着林夏不同时间段的脑部扫描图，"他的海马体正在将脉冲星信号转化为...""等等。
"X-9突然放大林夏怀中女孩的面部特写。
孩子瞳孔里反射的光谱曲线异常平滑，平滑到不像碳基生物的视觉信号。
管理员调出文明数据库进行比对，结果令他手指微微一颤——上一次出现这种光学特征，是在天鹅座某颗中子星表面的晶体森林里。
办公桌上的黑洞碎纸机突然吐出张纸片。
X-9拾起发现是张儿童画残片，上面用蜡笔涂鸦的太阳正在真实燃烧。
火苗舔舐着他指间的暗物质手套，散发出只有高维生物才能闻到的焦虑气味。
"把猎户座悬臂的监控精度调到0.1普朗克长度。
"他摘下制服左胸的熵值徽章，轻轻放在星图幕墙上某个闪烁的蓝点上，"我要看这个碳基幼体的基因链。
"徽章接触幕墙的瞬间，整个管理站的维度稳定器发出悲鸣。
十一维空间像被揉皱的锡纸般哗啦作响，某个来自宇宙初生的原始引力波趁机溜进了通风系统。
---第三节地铁隧道里的应急灯将父女俩的影子钉在墙上不断拉长。
林夏的右眼持续渗出银色黏液，那些液体在空气中凝结成克莱因瓶的形状。
小满趴在他肩上沉睡，睫毛随着隧道深处传来的次声波规律颤动——那是十公里外粒子对撞机启动的动静，但在林夏新获得的感官里，它成了整个太阳系的心跳。
"醒醒，宝贝。
"他轻拍女儿后背时，手掌意外穿透了她的羽绒服。
布料分子间的范德华力正在他指尖瓦解，就像沙堡遇上潮汐。
恐惧如超新星爆发般炸开，他猛地抽回手，看到掌纹里嵌着几颗微型脉冲星。
隧道墙壁突然变得透明。
林夏看见地壳深处流淌的岩浆河，看见地核铁镍流体中悬浮的稀有元素结晶，最后看见——自己。
准确说是七个不同版本的自己，各自抱着不同颜色着装的小满，在并行隧道里奔跑。
最左侧的那个林夏突然转头与他对视。
那个版本的右眼不是星云而是黑洞，怀中的小满穿着病号服，皮肤下流动着银河系旋臂状的光纹。
"别去中控室。
"黑洞眼的林夏用引力波传讯，"他们会把..."现实突然坍缩。
隧道恢复原状的瞬间，林夏撞进某个温暖的怀抱。
穿白大褂的女医生举着镇静剂，针尖距离他颈部动脉只有两毫米。
她胸牌上"神经宇宙学研究中心"的字样正在渗血。
---第西节参数员的液态金属身体在警报中沸腾成金属风暴。
"他看到了平行世界！
"无数汞珠在控制室空中碰撞，飞溅的液滴里闪现着林夏的视觉记忆，"这违反《低维文明观测守则》第..."X-9用蟹状星云镇纸压住躁动的概率云图。
管理员制服正在渗出修复时空裂缝的纳米纤维，它们像蛛网般缠绕着不断颤抖的黑洞碎纸机。
监控画面里的碳基幼体突然睁眼，瞳孔深处掠过一道只有高维生物才能识别的识别码。
"原来如此。
"X-9调出太阳系历史记录。
画面显示公元2023年9月15日，有束来自仙女座星系的宇宙射线曾穿透小满所在的幼儿园。
当时日志里标注的是"无害辐射"，但现在重新测量，那束射线里分明编码着某种意识传输协议。
办公椅突然发出不祥的断裂声。
1980年代的地球广播杂音从裂缝里喷涌而出，这次播放的是《小星星》钢琴曲。
X-9发现自己的手指正随着旋律调节地球自转轴倾角——这个动作他至少重复过138亿次，但此刻却像初次操作般生疏。
星图幕墙上，代表地球的蓝点开始分裂成七个平行光点。
它们排列的方式，与蜡笔画上那些彩色圆圈完全一致。
"准备文明晋升协议。
"X-9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像超新星残骸组成的声带，"通知回收司..."他停顿了0.0007秒，"...准备两份碳基规格的茶具。
"隧道监控最后显示的画面上，林夏正用发光的右眼凝视虚空。
他破损的助听器接收着来自未来的无线电波，那些声波在混凝土墙壁上蚀刻出管理员办公室的完整坐标。
小满的蜡笔从口袋滑落，在铁轨上滚动的轨迹精确复现了猎户座悬臂的星辰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