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断了气,身子都凉透了,这会儿手怎会动弹?
难不成是诈尸了?
脑海中刚闪过这个骇人的念头,就见爷爷的脸愈发狰狞扭曲,青灰色的面皮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五官错位,眼眶深陷,眼珠子像是要凸出来,一股森冷寒意首往我骨子里钻。
奶奶心急如焚,双手用力掰扯爷爷的手,憋得满脸通红,嘴里嘟囔:“你个死老头子,松松手!”
可爷爷的手仿若铁钳,纹丝不动。
我顾不上害怕,赶忙搭手帮忙,手腕却被攥得生疼,闷哼道:“奶奶,掰不动啊!”
片刻过去,爷爷周身依旧冰凉僵硬,唯有那手,死死锁住我的腕子,皮肤上己泛起淤青。
奶奶彻底急了眼,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扬起手“啪”地扇在爷爷脸上,怒喝道:“你个老不死的,自己走就算了,拉着娃儿做啥?
还不赶紧松手,不然我现下就下去找你!”
神奇的是,奶奶话音刚落,爷爷的手竟松开了。
我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连忙告知奶奶。
奶奶瞥一眼,神色复杂,只催我快去换衣服,找梁先生来。
我换好衣裳,端着水盆走到门口,整个人瞬间僵住。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串凌乱脚印,像是有人慌乱踱步留下的。
凑近细瞧,怪了,脚印边缘模糊,脚尖深陷泥土,脚跟却轻飘飘的,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目光顺着脚印延展,只见窗边寥寥几个,仿若脚印的主人曾长时间伫立窥视。
明明我翻窗时,这儿还干干净净的!
想到昨晚靠窗而眠,冷汗“唰”地冒了出来,背后凉飕飕的。
奶奶这时出来,瞧见我发呆,皱眉问道:“愣着干啥?”
我颤抖着手指向院子:“奶奶,这些脚印……是谁的?”
奶奶走到近前,扫一眼,脸色骤变,没好气地斥道:“你这傻孩子,瞎说啥?
院子里哪有脚印!”
我满心狐疑,难不成只有我能瞧见?
眼下事急,只能暂且压下疑惑,快步朝梁先生家奔去。
一路小跑,见到梁先生,我气喘吁吁说明情况。
梁先生眉间微蹙,竟低声喃喃:“这么快?”
这话像根刺扎在我心上,他早料到我家有事?
还没等我发问,梁先生便让我稍等,转身进屋收拾家伙什。
不一会儿,我俩一道往家走。
到了院门口,梁先生猛地顿住,目光紧锁院内,神色凝重,皱纹里都藏着戒备。
我心头“咯噔”一下,小声问:“先生,咋了?”
他摆摆手,沉声道:“一会儿跟着我的脚步,别走错了。”
我心下一惊,愈发笃定他看见了那些怪脚印。
进了爷爷房间,梁先生瞧见打理好的爷爷,还有那狰狞死相,脱口而出:“不能这么穿,老嫂子,衣服呢?”
奶奶一愣,反问:“啥衣服?”
梁先生紧盯奶奶,语速飞快:“寿衣,给孩子穿的那件寿衣!”
我如梦初醒,连忙回屋取来。
帮忙换衣时,我满心困惑,爷爷这般年纪过世,惯例得穿十多件寿衣,梁先生此举是何用意?
梁先生手法娴熟,换好后,单手覆上爷爷眼睛,嘴唇轻动,念念有词。
再放开手,爷爷圆睁的双眼竟缓缓阖上。
随后,他找来黄纸盖住爷爷脸,解释道这是掩尸面,免得逝者留恋尘世。
紧接着,吩咐奶奶放炮仗,告知邻里噩耗。
炮仗一响,村里人陆续赶来,帮忙料理后事。
可院子里的脚印依旧醒目,旁人却似浑然不觉,来来往往竟没擦掉分毫。
我正出神,身后传来梁先生低沉嗓音:“娃子,你能看到那些东西?”
我下意识点头,追问为啥旁人看不到。
梁先生长叹一声,缓缓道:“有些东西,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我还想再问脚印出处,他却岔开话题,猛地攥住我的右手,死死盯着腕上淤青,眉头拧成“川”字。
我忐忑追问,他只说今晚陪我守灵,但愿别出岔子。
入夜,梁先生遣散众人,连奶奶都安排到别家借宿。
堂屋里,他搬来凳子,面朝大门,手握柳树枝,神色戒备;嘱咐我守好棺前香和引魂灯,灯灭香断,恐生变故。
大半夜,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我强撑着打了几个哈欠,摇摇晃晃起身续香。
刚把三炷香稳稳插好,变故陡生——其中两炷“咔嚓”断成两截,香灰簌簌掉落。
我瞪大双眼,心脏狂跳,还没来得及喊梁先生,外头猛地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似有重物砸地,震得灵堂簌簌发抖,也震碎了这夜里脆弱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