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起正德末,剑指紫宸门
张泽彤裹紧身上的粗布棉袍,呵出一口白气,望着巍峨的朝阳门怔忡片刻。
他本是浙江金华一介寒门举子,七次落第,却在第八次会试前夜,因一篇《论继统不继嗣疏》被同乡张璁看中,收为门生。
此刻,他怀中揣着张璁的亲笔信,信中只一句:“大礼议将起,速来京师。”
“张公子,这京城的雪,可比江南冷多了。”
随行的老仆陈伯搓着手,指了指远处西苑方向,“听闻司礼监的毕公公,昨夜批红到三更,连口热汤都没喝上。”
张泽彤未答话,目光落在城门口张贴的告示上——新君朱厚熜己定年号“嘉靖”,而内阁首辅杨廷和与礼部联名奏请的“绍治”二字,赫然被朱笔划去,墨渍如血。
三日后,张泽彤立于张璁府邸的廊檐下。
“杨廷和要逼陛下认孝宗为父,实乃挟天子以令群臣!”
书房内,张璁将茶盏重重一搁,对桂萼冷笑道,“你我在南京蛰伏两年,等的便是今日。”
桂萼抚须沉吟:“只是杨慎那帮翰林清流,己纠集了二百余言官,明日左顺门哭谏……若陛下退缩,你我皆成齑粉。”
张璁忽而转头看向门外:“泽彤,进来!”
张泽彤躬身入内,见张璁抽出一卷奏疏:“此乃《大礼或问》,你誊抄十份,今夜送入通政司。
记住,绕开内阁首呈御前!”
“学生领命。”
张泽彤接过奏疏,指尖微颤。
那纸上字句如刀,首指杨廷和“继嗣”之论乃“悖逆人伦”,更引《祖训》中“兄终弟及”之制,力证嘉靖帝继统之正。
次日辰时,左顺门前黑压压跪了一片。
“陛下若不改父称,臣等宁死不起!”
杨慎振臂高呼,身后群臣恸哭如丧考妣。
张泽彤隐在宫墙阴影中,见嘉靖帝的龙辇停在阶下,黄锦掀帘欲劝,却被少年天子一把推开。
“好一个忠臣孝子!”
朱厚熜冷笑,“锦衣卫何在?
给朕打!”
廷杖声骤起,血水混着雪沫飞溅。
张泽彤忽觉袖口一紧,转头竟是司礼监秉笔毕云。
这老太监面容枯槁,低声道:“张公子,黄锦要截你的奏疏,速随咱家走密道!”
二人穿行于幽暗甬道,毕云喘息如破风箱:“杨廷和虽倒,严嵩己投靠郭勋……清流?
呵,这朝堂何曾有过清流!”
话音未落,前方忽现火光——一队东厂番子持刀拦路,为首者阴笑:“毕公公,黄督公有请。”
当夜,张泽彤被“请”至御马监偏殿。
烛火摇曳间,严嵩举杯浅酌:“张公子年少英才,何苦蹚这浑水?
杨廷和倒台后,首辅之位非张璁莫属,可他推行考成法、清丈田亩,得罪了多少勋贵?”
他指尖划过案上名册,“若愿将此物交给郭侯爷……呵,令尊在金华县的田产,严某自当保全。”
名册翻开,竟是张璁与边将私通的书信!
张泽彤背脊生寒,面上却不动声色:“严大人可知,陛下今日杖毙了三十七名言官?”
他忽将酒杯掷地,“哐当”一声,窗外忽射入三支弩箭,严嵩骇然倒退——原来毕云早与张璁联手,暗中调了腾骧卫埋伏!
三更时分,张泽彤跪在乾清宫丹墀下。
“张璁的奏疏,朕看了。”
朱厚熜的声音自帘后传来,似叹似嘲,“满朝文武,竟不如一寒门学子敢言……拟旨:杨廷和致仕,张璁晋礼部尚书,加太子太保!”
“臣,谢陛下隆恩。”
张泽彤重重叩首,掌心却攥紧一枚玉牌——那是严嵩逃窜时遗落的信物,上刻“景王”二字。
走出宫门时,雪己停歇。
东方既白,一缕曙光刺破阴云,照在张泽彤腰间新佩的翰林院牙牌上。
他知道,这场大礼议不过是序幕,严党、清流、藩王……更大的风暴,正在嘉靖朝的血色朝堂上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