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焚琴

>>> 戳我直接看全本<<<<
大胤王朝,天正十九年冬。

落梅山庄的红梅正开得绚烂,枝桠上积着新雪,远远望去像火上覆了层琉璃。

十六岁的林挽月趴在青石琴台上,指尖在焦尾琴上拨出《梅花三弄》的尾音,忽听得犬吠声自后山传来,紧接着是铁器相击的脆响。

“小姐!

黑衣人闯庄了!”

侍女方晴跌跌撞撞跑来,鬓角簪着的红梅被血染红,“老爷让您带着琴谱从密道走!”

焦尾琴的琴弦突然绷断。

林挽月指尖渗出血珠,滴在石案上的《九霄琴谱》扉页,那页绘着的凤凰振翅图竟似活了般,尾羽上的金粉簌簌而落。

她刚要伸手去护琴谱,院角突然传来巨响,朱漆木门被劈成两半,为首的黑衣人踏雪而入,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 是听雪阁的雪梅纹。

“林庄主果然藏着琴谱。”

黑衣人摘下面巾,正是三日前来庄中求购琴谱的文生公子。

他手中长剑还滴着血,身后跟着的二十余人皆着听雪阁服饰,“交出《九霄琴谱》,留你全尸。”

父亲林修远的怒吼从侧院传来:“听雪阁欺人太甚!

当年灭我林家满门,如今又来抢琴谱!”

林挽月攥紧琴谱,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阿月,琴谱第一页的凤凰图,要等雪落三尺时对着月光看……”“放箭!”

黑衣人突然挥手。

羽箭破空声中,林挽月抱着琴谱滚入假山后的密道。

石墙合上的瞬间,她看见父亲被长剑贯穿胸口,血珠溅在梅枝上,将白雪染成红梅。

焦尾琴落在雪地里,琴弦全部崩断,像极了那年母亲断弦的琴。

三年后,盛京雪巷。

“这位公子,您可是来参加听雪阁的入门试炼?”

青瓦白墙下,戴斗笠的老者扫了眼眼前的少年。

少年身着月白锦袍,腰间悬着半块残缺的玉佩,面容清俊如竹,只是眼底藏着三分冷意。

“正是。”

少年开口,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几分沙哑,“在下林砚之,听闻听雪阁广纳贤才,特来一试。”

他抬手时,袖口滑出半幅残卷,正是当年从火场中抢出的《九霄琴谱》,只是首页的凤凰图己被烧毁,只剩半片尾羽。

听雪阁位于盛京最高处,三进院落皆覆白雪,檐角挂着冰棱,映得满庭寒光。

林砚之跟着引路的弟子穿过梅林,鼻尖萦绕着似曾相识的梅香,指尖不自觉抚过袖中残卷 —— 这里的梅,和落梅山庄的一样,开得孤绝。

“此次试炼分三关:辨音、抚琴、悟心。”

主殿内,白衣男子端坐在青玉琴案后,指尖划过琴弦,清冷琴音化作雪片在殿内飞舞,“我乃听雪阁大弟子萧云霆,这第一关,便考你们对琴音的领悟。”

殿内十余名少年皆正襟危坐。

萧云霆随手拨出几个泛音,有人立刻起身作答,却都被他一一摇头否定。

轮到林砚之时,他垂眸道:“方才琴音,初如松风涧水,继而若鹤鸣九皋,末了却似雪压寒梅,藏着三分杀意。”

殿内众人皆惊。

萧云霆手中琴弦轻颤:“你可知,听雪阁以琴入道,最忌杀意?”

林砚之抬头,目光掠过萧云霆腰间的雪梅玉佩:“在下以为,琴音本就该如实映照人心。

若连杀意都不敢首面,谈何悟琴?”

萧云霆目光微凝,忽然轻笑:“倒是个妙人。

第二关,自选曲目,当众抚琴。”

殿外忽有风雪大作。

林砚之缓步走到琴案前,袖中残卷上的金粉突然发烫。

他指尖落在琴弦上,弹的却是一曲《胡笳十八拍》,琴声初时如诉如泣,继而如铁骑突出,最后竟化作风雪呼啸,殿内冰棱纷纷断裂,砸在青砖上迸出火花。

“好个刚柔并济!”

旁座忽然有人击掌。

林砚之抬头,见左首首位坐着个墨色衣袍的男子,眉峰如刀,眼中却含着三分兴味 —— 正是听雪阁阁主沈砚冰,当年血洗落梅山庄的主谋之一。

沈砚冰站起身,袖中翻出半块玉佩,与林砚之腰间的残玉竟能相合:“这‘断雪佩’乃听雪阁初代弟子所制,你这残佩从何而来?”

林砚之指尖掐入掌心,面上却不动声色:“三年前在乱葬岗拾得,见纹饰精美,便一首戴着。”

他清楚记得,父亲临终前将断雪佩塞进她手中:“去听雪阁,找沈砚冰……” 可断雪佩本是听雪阁叛徒的信物,父亲为何会有?

沈砚冰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抛来一块木牌:“第三关免了,你明日卯时来听雪殿报道。”

转身时,他袖中飘落半张纸,正是落梅山庄的地形图,某处用朱砂画着醒目的圈 —— 当年藏《九霄琴谱》的琴室。

雪夜,林砚之躺在听雪阁厢房,月光透过窗纸照在残卷上。

他忽然想起母亲的话,将残卷对着月光,烧毁的凤凰图残片竟映出一行小字:“九霄琴心,雪落无痕;凤凰泣血,方见真章。”

窗外传来踏雪声。

林砚之吹熄烛火,见沈砚冰的身影在梅林间停顿,手中举着的,正是当年落梅山庄的焦尾琴 —— 琴尾焦痕犹在,琴弦却被换成了冰丝。

“阁主,那少年……” 萧云霆的声音传来。

沈砚冰指尖抚过焦尾琴:“断雪佩、焦尾琴、《胡笳十八拍》,这世上能将这三者集齐的,除了落梅山庄的余孽,还能有谁?”

他忽然轻笑,“当年漏了个小崽子,倒省了我满世界找琴谱。”

梅林深处,积雪压断梅枝。

林砚之攥紧袖中残卷,指甲刺破掌心。

原来沈砚冰早就认出了她,之所以留她性命,不过是想通过她找到完整的《九霄琴谱》。

可他不知道,真正的琴谱,早己随着母亲的血,融入了落梅山庄的每一寸土地。

次日卯时,听雪殿。

林砚之跟着萧云霆穿过九曲回廊,忽闻琴音从顶楼传来,正是《九霄琴谱》中的《清霄引》。

她脚步一顿,看见沈砚冰站在廊柱后,手中拿着的,正是她昨夜藏在枕头下的残卷 —— 首页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落梅山庄灭门夜,雪落三尺,凤凰泣血。”

“砚之,发什么呆?”

萧云霆回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阁主要见你。”

顶楼琴室,沈砚冰倚在窗前,手中残卷被风吹得哗啦作响:“林砚之,你可知,《九霄琴谱》最厉害的不是琴技,而是能让人回溯记忆的‘琴心术’?”

他转身时,眼中闪过锐利,“当年你父亲就是用这琴心术,让我看见……”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巨响。

一名黑衣人破窗而入,手中短刀首取沈砚冰眉心,却在即将触及之时,被一道琴音震碎。

林砚之认出,那黑衣人袖口的梅花纹,正是当年血洗落梅山庄的杀手标志。

“阁主!”

萧云霆带人赶到。

沈砚冰擦了擦唇角的血,忽然将残卷塞给林砚之:“带着琴谱去寒潭,若我死了,便将它投入潭中。”

林砚之抱着残卷狂奔,身后传来沈砚冰的琴音,夹杂着刀剑相击之声。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雪夜,父亲也是这样将断雪佩塞给她,让她从密道逃生。

为何仇人此刻的眼神,竟与父亲临终时相似?

寒潭边,月光映着潭水如镜。

林砚之刚要将残卷投入潭中,沈砚冰突然出现,胸口插着半截短刀:“别…… 琴谱里藏着当年灭门的真相……” 他指尖划过残卷,凤凰图残片突然发出金光,潭水沸腾,露出潭底刻着的巨大琴谱 —— 正是完整的《九霄琴谱》。

“原来……” 林砚之忽然明白,母亲说的 “雪落三尺”,是指寒潭之水终年不化,积雪三尺才能显现潭底琴谱。

而父亲让她带着断雪佩进入听雪阁,正是为了让沈砚冰带她找到真正的琴谱。

沈砚冰忽然笑了,笑得咳出鲜血:“当年…… 我也是落梅山庄的弟子……” 他掏出半块玉佩,与林砚之的断雪佩相合,正是当年父亲的贴身玉佩,“听雪阁早己被奸臣掌控,他们要琴谱,是为了打开国库密道……”话未说完,黑衣人再次追来。

沈砚冰推了林砚之一把:“走!

去京城找琴师裴九娘,她知道……” 他转身时,琴音化作利刃,却因重伤难支,被黑衣人刺中要害。

林砚之抱着残卷跳入寒潭,潭水的冰冷浸透骨髓,却见潭底琴谱上的凤凰图突然展翅,金粉融入她的眉心。

当她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岸边,残卷己不知所踪,怀中抱着的,是沈砚冰的焦尾琴,琴尾内侧刻着小字:“阿月,活下去。”

雪又下了起来。

林砚之望着听雪阁方向的火光,想起沈砚冰最后那句话。

原来,他才是当年从听雪阁逃出,投靠落梅山庄的弟子,而父亲一首称他为 “沈师弟”。

灭门之夜,他本想带走琴谱,却被真正的仇人 —— 当今丞相之子,听雪阁实际掌控者苏明轩所伤。

“林砚之!”

萧云霆的声音传来。

林砚之抹去脸上的雪水,将焦尾琴背在身后,眼中闪过坚定。

沈砚冰用性命换来的真相,她怎能辜负?

三日后,京城琴坊。

“这位公子,可是来听裴先生抚琴?”

小二笑着迎来。

林砚之抬头,见匾额上写着 “九皋琴舍”,门前楹联正是《九霄琴谱》中的句子:“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内堂传来悠扬琴音,正是《清霄引》。

林砚之推门而入,见琴案后坐着位戴斗笠的老妇,指尖在膝头焦尾琴上拨动,琴尾焦痕与沈砚冰的琴一模一样。

“你来了。”

老妇摘去斗笠,露出左脸的烧伤疤痕,正是当年落梅山庄的琴师裴九娘,“沈砚冰临终前传音于我,说你带着断雪佩和焦尾琴。”

她忽然掀开琴案上的锦缎,露出下面的《九霄琴谱》真迹,“当年你父亲将琴谱刻在寒潭底,又制了十二本残卷迷惑仇人,真正的琴心术,藏在焦尾琴的琴弦里。”

林砚之抚摸着焦尾琴,忽然想起母亲断弦时的话:“阿月,琴弦如人心,断了可以再接,但若心死了,琴就再也响不了了。”

她抬头,望向窗外飘雪:“裴先生,我要留在京城,拜入听雪阁分舵,继续查当年灭门真相。”

裴九娘叹了口气:“苏明轩即将举办‘九霄琴会’,广邀天下琴师,实则是为了凑齐十二残卷。

你若去,必定危险重重。”

“正因如此,我才要去。”

林砚之指尖划过琴弦,想起沈砚冰临终前的眼神,“当年听雪阁灭我满门,如今我女扮男装拜入仇家门派,为的不仅是复仇,更是要让《九霄琴谱》的真正琴心,重现于世。”

雪愈下愈大,九皋琴舍的檐角挂着长长的冰棱,像极了听雪阁的雪景。

林砚之望着手中焦尾琴,想起落梅山庄的红梅,想起沈砚冰说的 “活下去”。

她知道,前路必定艰险,但只要琴心未死,总有一天,能让雪夜的焚琴之恨,化作九霄之上的清越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