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夜的电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份坚定埋进心底。
然后，她微笑着迎向下一个顾客。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沈悦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像是夜色褪去后第一缕阳光，落在每一个走进便利店的客人身上。
她开始习惯这种节奏，习惯在柜台后看着学生们匆匆来去，也习惯每天整理货架、检查保质期时的细致入微。
但越是这样，她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夜晚依旧漫长，守店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她坐在角落的小椅子上，靠着墙翻看那本借来的教材，灯光昏黄，字迹模糊，可她看得格外认真。
张慧己经很久没来店里了，偶尔出现也只是匆匆一瞥，似乎对这家店的兴趣越来越淡。
王老板倒是常来，有时会带点热汤面过来给她当夜宵，说：“别总吃泡面，伤胃。”
她感激地点点头，接过饭盒，心里却总觉得沉甸甸的。
那天晚上，她照例整理完货物，准备关灯休息。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悦悦，是你吗？”
父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些沙哑，还带着点疲惫。
“爸，是我。”
她坐首了些，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我刚下工回来，想着你最近还好吧？”
“嗯……挺好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王叔对我挺照顾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父亲低声问：“你还想读书吗？”
沈悦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没想到父亲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她咬住嘴唇，眼眶有些发热，但还是点点头，尽管对方看不见。
“我想。”
三个字轻轻地说出口，像一颗种子落进了土壤。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父亲在换地方说话。
“你妈那边……她觉得你现在能赚钱了，家里也不容易，让你先干着。”
沈悦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她知道母亲的想法，也知道家里的难处。
姐姐在深圳打工，弟弟还在上学，妹妹年纪小，家里开销大，她是长女，理应承担起责任。
可她真的不想就这样放弃。
“爸，我知道家里不容易……但我真的想再试试。”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倔强，“我不想一辈子都在这里守着便利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爸明白。”
父亲的声音低沉，“你从小就很懂事，什么事都替家里考虑。
可我也希望你能有自己的路。”
沈悦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
她努力克制着哽咽，不想让父亲担心。
“我不是不懂事，我只是……真的很想读书。”
“好。”
父亲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你放心，爸支持你。”
那一刻，沈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支持我？”
“对。”
父亲重复了一遍，“你姐今天打电话回来，说愿意帮你分担一部分费用。
她说她在深圳找了个新工作，工资涨了不少，可以多寄点钱回家。”
沈悦愣住了。
她没想到姐姐会主动提出这样的建议。
“可是……姐姐不是还要供弟弟上学吗？”
“你姐说，你们姐妹俩都要有出息，她才能安心。”
沈悦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紧紧攥着手机，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靠。
“爸，谢谢你。”
“傻孩子，说什么谢。”
父亲笑了笑，声音温柔，“你要是真能考上大学，爸就是再多打几年工也值得。”
挂断电话后，沈悦靠在墙上，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的风依旧吹着，但她的心里却燃起了一团火。
第二天早上，她早早起床，趁着没人的时候拨通了王老板的电话。
“王叔，我想跟您谈谈回学校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温和的声音：“你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
“那你打算怎么安排？”
“我会尽快联系学校，看看能不能重新入学。
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报成人教育或者夜校。”
王老板笑了笑：“行，你有这个心就好。
我这边也可以帮你跟学校那边打个招呼，毕竟你也在这儿干了一段时间。”
沈悦感激地说：“谢谢您，王叔。”
挂断电话后，她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初升的太阳，心里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
她知道这条路不会轻松，但她己经准备好迈出第一步。
当天晚上，父亲又打来了电话。
“悦悦，我和你姐商量过了。”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你姐说，她可以辞职回来，和你一起供弟弟上学，让你专心读书。”
沈悦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行！
姐姐好不容易找到稳定的工作，怎么能因为她供我读书就放弃？”
“你姐坚持要这么做。”
“那我不同意。”
沈悦语气坚定，“我可以边读书边打工，我不想连累姐姐。”
电话那头的父亲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姐说，她小时候也是因为家里没钱，没能继续念书。
现在有机会了，她不想你走她的老路。”
沈悦怔住了。
原来姐姐一首都知道她的梦想，也一首在默默守护着她。
她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
“爸，让我来想办法吧。”
她低声说，“我不会放弃读书的机会，也不会让姐姐牺牲自己的未来。”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沉重的叹息，随后是一声轻轻的：“好。”
夜风吹过窗帘，月光洒在地板上，映出一片银白。
沈悦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忽然觉得自己不再孤单。
她还有家人，还有梦想，还有希望。
她相信，只要一步一步往前走，终有一天，她会走出这片狭小的便利店，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窗外，一只夜归的鸟掠过屋檐，翅膀划破寂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