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沉默地铺展，夜幕低垂，沉重得像是一层无法挣脱的黑色压膜。
天际无星，连月光都被乌云吞噬，只剩下偶尔划破夜空的电光，将海面短暂地点亮，又瞬间熄灭，如同海神偶然睁开的眼睛，瞥视人间。”
北欧女神“号货轮孤独地漂浮在这片黑色的海域上，像是一座移动的孤岛，铁锈色的船壳在夜色中仿佛浸透了血污。
老旧的航行灯微微闪烁，投下昏黄的光晕，映出船体斑驳的痕迹，光影交错间，连海风都变得冰冷幽暗。
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气息，混杂着船舱里陈旧机油的味道。
船身微微震颤，螺旋桨在深海中搅动着黑色的涡流，发出闷沉的轰鸣，仿佛是沉睡的巨兽在低声喘息。
甲板上，几个水手聚集在一起，避开了风的正面，他们在幽暗的灯光下吞吐烟雾，指尖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照着一张张被风蚀出的皱纹与疲惫的眼神。
“这趟活结束后，你打算干什么？”
年轻的水手低声问，他穿着一件破旧的冲锋衣，帽檐压得很低，隐约可见他鼻梁上的伤痕。
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像是漂浮在无依的潮水中。
“还能干什么？”
年长一点的水手吐出一口烟雾，嗓音沙哑，“找个地方喝几天酒，等下一趟雇佣船。”
“你就没想过上岸？”
年轻水手皱眉。
“你呢？”
年长水手反问。
年轻人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掠过甲板的另一侧，夜色下，远方的雷鸣滚滚，但迟迟没有落下，像是某种巨兽在黑暗中蛰伏，等待最佳的狩猎时机。
他的手不自觉地缩紧。
这艘船，这趟航程，货仓里那些沉默无声的黑色箱子……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那些箱子被牢牢锁在船舱深处，没有人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也许是违禁品，也许是黑市交易的军火，或许……根本不是人类该触碰的东西。
某些夜晚，当货轮行驶过北欧海域，船舱深处便会传来微弱的震颤，像是某种生物的心跳，又像是幽闭空间里回荡的回声。
那种声音极其细微，若非夜深人静时，绝对无法察觉，但每当那声音响起，空气便仿佛变得粘稠，连潮湿的海风都带上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年轻水手试探性地问道。
年长水手的眼神深了几分，他沉默地抽了一口烟，火星在夜色里闪了一下，像是某种警告般微微颤抖。
“你也感觉到了？”
另一个水手压低声音。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那些箱子，并不是静止的。
“别问。”
年长水手终于开口，他的语气低沉得像是黑夜里翻涌的潮水，“拿了钱，干好活，活着回去，这就够了。”
年轻水手抿紧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靴子，甲板上的水渍映着他模糊的倒影，随着船体的晃动而微微变形。
海风更猛了，掀起厚重的潮气，远方的雷电终于撕裂了夜幕，刹那间照亮了甲板——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站在高处的舱楼上，逆着雷光，披着长长的风衣，脸隐藏在阴影里。
风将那人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在俯视整艘货轮，像是一尊古老的幽灵，被困在时间的缝隙里。
年轻水手屏住呼吸，想要眨眨眼睛，让模糊的视觉清晰一些，但雷光转瞬即逝，黑影随之隐去，仿佛从未存在。
“你在看什么？”
年长水手皱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有黑暗，什么都没有。
年轻水手的喉咙发干，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皮肤上莫名泛起一层冷汗。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了一阵低沉的震颤。
不是风，也不是海浪。
像是……某种东西，在船舱的深处苏醒了。
那声音沉闷、悠长，像是有人在深海之下叩击船壳，每一次震颤都带着微不可闻的回音，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水下窥视着这艘船。
年轻水手的指尖微微颤抖，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船舱深处的方向。
黑暗中，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