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工地,恰好赶上开饭,晚饭的主食照例是馒头菜。
不过今晚的菜是焖刀鱼和炒土豆片。
工人们见到老板来了,都热情地打招呼。
农家人和渔家人性格不太一样。
渔家人比较高傲,还排外,总觉得自己比农家人高一等。
而实际上,他们的日子比农家人也仅稍微好那么一丢丢罢了。
甄欣喜欢农家人的朴实与真诚。
管陈之鹏要了三份干净的餐具,打了三份饭坐在棚子底下,和老钟爷俩一起吃。
“诶,好吃!”老爷子就着苞米面饽饽吃了口鱼,忍不住夸赞了句。
离他们近的工人闻言,笑着说:“可不,我们去过好多地方打零工,数这里的饭最好吃了!”
还在发饭的林海涛呵呵笑着,瞄了眼甄欣,发现她仿似没听见。
他一点点收起笑容,闷头继续发饭。
老爷子人长得高大,饭量可不大,许是想留着肚子回去吃家里做的饭。
吃完饭,在陈之鹏的带领下,他们围着工地转了圈。
工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还有很多砖头瓦砾,老钟谨慎地护着他老爹,防止摔倒。
甄欣也不动声色地护在一侧。
“鹏叔,后天放假以前,让工人们紧紧手,先把原来的三间房子给整修一下,最好能把电给拉上。”
甄欣说:“让钱家兄弟给买口锅,把灶洞通一通,以后天冷了,起码能在这儿烧口热水喝吧。”
“嗐,这两天忙得我都忘了告诉你了,你刚说的这些,钱家兄弟都置办好了,本就打算明天开始修理这里的。”
陈之鹏说完,指了下立在山根不远处的一根水泥杆子,“喏,明天电厂的人就过来给拉电了,灯泡都买好了。”
老爷子从旁插言道:“公家办事就是拖沓,这如果早通上电,晚上还可以多干俩小时。”
“谁说不是呢,这还是来回催了好几趟才答应明天过来。”陈之鹏也是一肚子抱怨。
这段时间,陈之鹏和肥羊吃住在工地,人清减了不少,还黑了。
这里比不得当初在冷藏厂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黄博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的工资?”甄欣想对比下,将来好给老钟定工资。
“没具体说,只说每个月一号发工资,还说在厂房盖好以前的这段时间,他会付咱们三个人的工资。”
距离一号还有十多天,陈之鹏也盼着发工资,更好奇黄博会给多少钱。
那天黄博单独跟他说这事的时候,他没好意思问具体多少钱一个月。
“咱们三个人?”甄欣瞥了眼老钟。
那天老钟也在,黄博还跟老钟说过话,知道甄欣和小鱼眼下借宿在老钟家。
当然,也同意了老钟下一步承包厂子里所有的木工活。
“对呀,就咱们仨,”陈之鹏看了眼外面已经发完饭的林海涛,续道:“林师傅的钱跟工地工人们一起发。”
林海涛工资的事,他还是听钱家二兄弟说的。
钱家二兄弟现在可谓是黄博跟前的大红人,学校、医院和敬老院的建盖都交给了他们俩。
陈之鹏都羡慕得慌,不过也是干眼红,隔行如隔山,他只懂经营海产品。
听了陈之鹏的话,甄欣心下一松,这样老钟过来看工地,她前期不用犯愁工资问题了。
听说她也有一份工资,甄欣也忍不住好奇黄博会给她发多少钱。
“鹏叔,”想起阴阳鱼,甄欣转移话题道:“今天下午蒋大伟带着一个女人来钟叔家找你。”
“我知道,他们先来的这里,我隔老远就看见了,幸亏钱家兄弟在,帮我打了掩护,把他们俩给撵走了。”
陈之鹏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给你添乱了小甄,回头这边冬休了,我腾出时间去办离婚。”
反正陈之鹏和阴阳鱼也没孩子,更不存在共同财产分割的问题。
甄欣听说他们俩当初结婚的房子,是女方家出钱盖的,不该陈之鹏鸟事。
守着阴阳鱼那样的老婆,还不如剃度出家守着青灯古佛。
大概也只有陈之鹏这种好性子的人才能忍着过了那么多年。
倒给别的男人,不离婚也早离家出走了。
甄欣觉得,这种婚姻不能劝和。
“早离婚,早解脱!”她担心的是,陈之鹏这婚恐怕没那么好离。
最后搞不好得闹到法院。
陈之鹏仅嗯了声,他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他早就想从那个畸形的婚姻中解脱出来了。
肥羊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冲甄欣汪汪叫了两嗓。
离婚的话题让陈之鹏的心情不好,烦躁地踹了脚肥羊,“滚一边去,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甄欣直接无语,她怀疑快四十岁的陈之鹏,拿肥羊当孩子养了。
钟老爷子最后转到小鱼原来住的房子,他知道这里是谁的家,自然也清楚梅十三家前后的所有遭遇。
由于这段时间工人们睡在这里,地上打了很多地铺,连灶屋里都是,挤挤挨挨地连成一长溜。
虽然开着门窗,但一进去就能闻见一股子汗臭和脚丫子臭,甄欣被这气味给熏得不敢靠近。
“爸,这里以后就是门卫室了。”老钟对老爷子介绍说。
陈之鹏回神,仅愣了下神,便明白什么意思。
“老爷子要来咱们这儿看门?”他问。
老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我也来。”
陈之鹏吃惊地问:“那你的棺材铺咋办?不干了?”
未及老钟回答,老爷子说:“又不是天天都死人,那行当不干就不干了,县城里有卖现成的棺材。”
站在门口的甄欣感觉老爷子看问题挺通透,起码不是那种墨守成规迂腐的人。
太多祖传家业,最后干到赔钱快饿死了才想起来转行,像铁匠、摆渡、补锅补碗等。
其中就包括棺材铺。
甄欣知道,但不能说,她不想当时代的“预言家”。
“甄厂长,”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甄欣回头,见是林海涛,手里拎着些做饭用的家什,估计是怕放工地里晚上被人偷去。
“我、我回去了。”林海涛见甄欣不回应,赶忙又跟上一句。
甄欣心说,你走就走呗,告诉***嘛?
她淡淡地嗯了声,多一字都不想跟这人说,她最讨厌家暴的男人。
林海涛显然是有话想对甄欣说,见她态度冷淡,便也说不出口,打完了招呼便转身离开了。
老钟爷俩和陈之鹏闲聊了会儿,估摸着家里的饭也该做好了,他们也相携离开。
买了盐回去后,甄欣第一件事就是问小鱼是否有偷听到什么。
果然,小鱼委屈巴巴地对甄欣打小报告:大婶子说我是丧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