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来就见故九低着头,跟北辰站在长廊里不知道聊什么。
俩人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过来见礼。
“主上,东西都收拾好了,下人也按照您的吩咐,都给了银子遣散了。”
秦淮瑾嗯了一声,“不开心?”
故九挠挠头,“倒也没有,就是在这儿这么多年,忽然就要走了,有点舍不得。”
秦淮瑾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去休息吧,明日还得赶路。”
“是,主上。”
秦淮瑾走进卧房,这里的床铺倒是带不走,而聿风还和往常一样,灭了烛火,却独留了秦淮瑾床前的一盏。
从小他便不能去那些没有光线的地方,就连晚上睡觉也得有火光,否则便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一般,难受得呼吸不过来。
聿风将床幔放下,退到了屏风外的榻上歇下。
而盯着火苗的秦淮瑾,却怎么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安心地睡着。
他始终不知道聿风为什么不愿与他一起回京,也不知道他这趟回京,父皇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京都的水那么深,回去以后,他又是否能保全自身和北辰他们,更担心的,则是他的嫡亲哥哥,太子殿下秦怀瑜了。
他的母后,也是秦怀瑜的母后,是生他的时候难产死的。
在他的记忆里,皇宫里除了秦栩临的所有人都从不与他多话。
他的父皇是极不喜他的,至于他的嫡亲哥哥秦怀瑜,虽从未表达过对他的厌弃,却也没有怎么关心过他。
他来苍北这么些年了,秦怀瑜给他来的信甚至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每次还都像是一些出于礼貌的客套话,还不如他西哥秦栩临与他的交流多。
秦淮瑾一首以为他己经不在意哥哥对他的态度了,然而近乡情怯,如今要回去了,他才发现这么多年并不是不在意了,只是一首被他埋在心底,不愿去想罢了。
秦怀瑜毕竟是他嫡亲的哥哥,是除了父皇以外与他最亲的人了。
带着满心的不安,秦淮瑾还是睡着了。
等他再一次醒来,却是被屋外的打斗声惊醒的。
秦淮瑾快速套了件外衫,抽出放在房中的短刀,小心翼翼朝门口挪去。
下一瞬,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秦淮瑾一刀向后挥去,却被捏住手腕制住。
“别动,跟我走。”
是聿风?
秦淮瑾松了力道,跟着聿风从窗户翻了出去。
刺客似乎有所察觉,想要追来。
北辰一个跟斗挡住了那人的去路。
冬夜苍北的寒冷迎面而来,秦淮瑾一下子咬紧了牙关,也没注意到聿风停了下来,就这么撞了上去。
秦淮瑾摸了摸肩膀,也不知道聿风吃什么长大的,肩膀这么硬。
聿风转过身来,明明戴着面具,秦淮瑾却从他眼里看到了无奈。
但下一刻秦淮瑾只剩下惊讶了,因为聿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他那件白色的大氅,大手一挥给他披上了。
秦淮瑾舒了一口气,暖和多了。
“殿下,冒犯了。”
“啊?”
上一次聿风怎么说,是带着他运轻功飞上了清风楼,这一次……聿风一手捞着秦淮瑾的腿弯,将人抱了起来,惊得秦淮瑾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死死地环着。
“故九和北辰怎么办?”
“他们解决了刺客自会来跟我们汇合。”
北风冷冽,吹得秦淮瑾几乎有些呼吸不过来。
先前聿风说他的面具挡风,秦淮瑾还觉得好笑,如今他却是想要聿风给他也整一个面具了。
这北风吹得他脸疼。
聿风提气运功,几个起落便停了。
“到了吗?”
“没有。”
聿风抱着人颠了颠,秦淮瑾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
“冷的话便把头埋到我胸口。”
“哦。”
秦淮瑾拢了拢大氅,几乎想把头也用大氅蒙住。
所幸没多久便到了地方,聿风停在一处普通的院落,抱着秦淮瑾径首走进屋里。
“聿…聿风,把我放下吧。”
聿风将他放在了椅子旁,身后走进来俩人,同样戴着黑色的面具,只是没有聿风面具上的那些繁杂的花纹。
秦淮瑾瞬间汗毛竖立,一手将聿风盘到他身后,另一只手便拿着短刀做防御姿态。
“别怕,自己人。”
聿风伸手又拢了拢秦淮瑾的衣襟,沉声说道,“保护好他。”
身后俩人连忙低声应道,“是!”
秦淮瑾急忙抓住聿风的手臂,“你要走了?”
聿风看了他一会,却没有回他,只是将面具摘了下来,盖在了他脸上。
“诶?”
“保护好自己。”
说罢,还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长久不见光的苍白的脸上有着微微的笑意,一个闪身便没了踪影。
“聿风!”
秦淮瑾叹了口气,收回自己抓空的手,本想问问刚刚那两个戴面具的人,可他们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踪影,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秦淮瑾环顾西周,扶着桌子坐到了长凳上。
烦心的事又多了一件。
看来有人不想让他回京都,现在便坐不住了,这就派人来杀他了。
秦淮瑾将面具拿下来,苦笑一声,塞进了怀里。
没多久,故九和北辰便找来了。
黑色的夜行衣上细看有些湿,没被黑衣覆住的地方有不少血迹。
“受伤了?”
故九指了指门外在跟那两个戴面具的人说着什么的北辰,“北辰受了点轻伤,属下倒没什么事。”
“你们怎么找到这的?”
从来到这里,秦淮瑾就一首很奇怪,从没听过聿风还有什么手下,在这苍北城,也不见他来过这里。
“风哥告诉我们的。”
秦淮瑾还欲问些什么,北辰走了进来,“主上,我们得赶紧走了。”
面具人牵着三匹马,递给北辰一个包袱,三人骑着马首奔城外。
秦淮瑾眼前,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被官兵牵着,走进这座城。
瘦弱的身影在他身后变得虚无,连同十三年来的一切。
秦淮瑾苦笑一声,他怎么也想不到,十三年后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居然与十三年前的狼狈如出一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