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影液里浮起死者苍白的腕骨,红绳缠绕的纹路像道未愈的伤口。
门外传来皮鞋叩地声,他头也不抬:"江......""萧警官。
"金属打火机的轻响混着雪松气息漫进来。
萧云松转身,见黑衣男人倚在门框,指间夹着根未点燃的烟,金丝眼镜在逆光中折射出冷芒,"萧警官习惯让证人等二十分钟?
"会议桌上摊着六张尸检报告,当归的药香与刑侦科特有的油墨味纠缠。
江屿指尖划过照片,停在第三具尸体心口的鹤羽:"民国三年,百乐门头牌鹤仙坠江前,给戏迷寄过带鹤羽的信。
"他抽出剧本,泛黄纸页间夹着张旧报纸复印件,"《鹤唳》的原型,正是这桩悬案。
"萧云松的钢笔顿在案情分析栏。
窗外忽然炸响惊雷,江屿的侧脸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喉结滚动时带出低笑:"凶手在复刻百年前的悲剧,而我,恰好演过那个溺亡的戏子。
"他突然凑近,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划开皮肤:"萧警官可知道,鹤仙临终前唱的最后一句词?
"暮色中的十六铺码头飘着咸腥水汽,萧云松攥着那张民国报纸复印件,油墨在掌心洇开。
远处货轮拉响汽笛,惊起一群白鹭,翅尖掠过江屿昨夜提到的"鹤归孤山"戏文。
对讲机里传来小吴的喘息:"监控显示,最后目击者看到红衣女子往三号仓库去了......"雨幕突然被车灯劈开。
黑色宾利急刹在警戒线外,溅起的水花在路灯下碎成银箔。
江屿撑着伞跨下车,风衣下摆扫过积水,露出鞋面上未擦净的泥点——与仓库墙角发现的鞋印纹路相同。
"让我进去。
"他扬了扬工作证,"剧组要提前勘景。
"仓库内霉味刺鼻。
萧云松的手电筒光束撞上蛛网状的钢架,忽然照见顾鹤辞的瞳孔骤缩。
顺着他的视线,红绳在墙角忽隐忽现——和死者腕间的一模一样。
江屿蹲下身,指尖抚过地面拖痕,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暗红胎记,形状竟似展翅的鹤。
"拖拽方向通向江边......"他话音未落,江风卷着雨帘撞开锈蚀的铁门。
穿红裙的女人背对他们立在栈桥尽头,长发在风中狂舞,胸口别着支干枯的鹤羽。
她的裙摆下渗出暗红液体,在积水里蜿蜒成支流。
"站住!
"萧云松举枪的瞬间,江屿突然冲上前去,伞骨在风中发出断裂的脆响。
枪响混着雷声炸响。
女人转身的刹那,硅胶面具剥落,露出底下布满疤痕的脸——那是张被火烧毁的面容。
她跃进江水时,萧云松瞥见她颈后刺着的鹤形纹身,与江屿袖扣的纹路完全重合。
江屿的伞滚到萧云松脚边,雨水顺着伞骨汇成溪流。
演员的白衬衫被浸透,贴在脊背勾勒出清瘦的线条:"萧警官,"他望着翻涌的江面,睫毛凝着水珠,"你的子弹,打偏了。
"萧云松收起枪,后槽牙抵着腮帮。
江对岸的霓虹在雨雾中扭曲成血色光斑,他忽然想起卷宗里那些溺亡的女性——每个死者的胃里,都留着未消化的当归。
而此刻,江屿身上的雪松气息里,似乎也掺进了若有若无的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