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早晨兴冲冲地往秀水村跑去，当然不是空着手，而是背着姐姐给他特制的小背篓。

穷苦人家的孩子，哪怕出去玩也不会忘了往家里扒拉些能用的东西。

小狗子家也是秀水村的一户比较困苦的人家，他亲娘早逝，他爹又不太会拾掇自己，爷爷奶奶更偏疼大伯和三叔家的孩子，也不太管他。

于是父子俩都是不修边幅，同村的小孩儿就不爱和小狗子玩，偶尔见到也会欺负他。

他渐渐就不在本村这边活动，他更喜欢跑到近十里村那边的山上找点野果野菜填饱肚子。

那边虽然会远些，但走远一点就碰不到村中的孩子，碰不到他的堂哥堂弟们，就能少挨几顿揍。

小安就是在山上找野果的时候认识的小狗子。

那时小安已经找到了一捧熟的红艳艳的野山莓，准备拿回去和姐姐一起吃。

往回走的时候就看到脏兮兮的小狗子蹲在一丛野山莓的跟前，也不管果子是红是绿，摘了就往嘴里塞。然后就被酸得龇牙咧嘴的，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似乎连枝丫上的小刺扎到手都没有感觉。

他太饿了。

小安站着看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

“喂，那些还没有熟很酸的，你别吃了，我分给你一半吧。我知道哪里还有，但是我够不到，等下我带你去摘，我们两个人分怎么样？”

小狗子看起来要比小安高一些。

小安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开心起来。

小狗子刚开始没觉得小安在和自己说话就没有搭理，顾自摘着酸掉牙的野山莓。

直到小安戳了戳他，他才慢吞吞转过头去。

“嘶……”小安看清了他脏污的脸和打结成坨的头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虽然他们家也挺艰难的，但是小安敢确定，若是他脏成这个样子回去，姐姐肯定会揍他的！

但两人还不熟，小安也知道不好刚认识就说道人家，于是就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现。

“你、你，要不要吃啊？”小安支支吾吾开口，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叫小安，是十里村的，你呢？”

“狗子，秀水村的。”

小安觉得他这个名字不太好，挠了挠头，苦恼道：“那我叫你小狗子吧，我名字也有个小。”

有了这个开头，两人就算是认识了。

后来，小安发现他经常能在深一点的山里碰见小狗子，而且都是一个人。

有时候，小安会在他破烂衣衫露出的皮肤上看到一些青紫的伤痕。

小安到底还是个孩子，好奇心比较重，忍不住问了小狗子。

“被村里的小孩子打的，我打不过他们，所以不喜欢待在村里。”

小狗子不太爱说话，一般是小安问他，他能用两个字回答的绝对不会说三个字。

这还是他第一次表露自己的情绪。

小安理解这种感受。

虽然村里的孩子不会打他，但他知道自己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村里的小孩知道村长爷爷一家护着他们姐弟，并不会明着欺负他，只是也会排挤他。

他们都有爹爹娘亲，有人撑腰，但是自己没有。

他也想要爹爹娘亲的，只是每次说起时，姐姐眼睛就会红红的。小安知道姐姐会难过，渐渐地就不会再提起了。

“你爹爹不帮你打回去吗？”

在小安的想象里，‘爹爹’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可以帮他们打跑所有的坏人。

小狗子摇摇头，“我爹，他要干活，不干活爷爷奶奶会骂他，有时候也会打他。”

小安就叹息地摇摇头，“那你以后就和我做朋友吧，我也没有好朋友，他们再打你我就帮你。”

小狗子看着小安比他更瘦弱的身子，愣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

不说能不能帮人打架，小安与小狗子交上朋友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的新朋友去把自己洗干净。

“姐姐说，脏脏的容易生病的。你洗不到的地方，我可以帮你啊。”

小狗子虽然觉得没必要浪费这个力气，但看在新朋友那么坚持，他还是同意了。

两人一上午就什么也不干，趁着太阳正好，在河边找了个水比较浅的地方把小狗子搓洗了好几遍。

小安还自告奋勇把小狗子已经包浆的破烂衣衫也洗了，就晾在矮树上。

小狗子只能穿着大叶子做成的草裙，和小安在树底下等衣服和头发晾干。

当天晚上回到家时，小狗子他爹见了干净的儿子都吓了一跳，感觉像是换了个儿子。

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小狗子的肩膀，把他娘分给他的一个掺了大半麸皮的馒头给了小狗子。

从那以后，小安就很喜欢和小狗子一起活动了。

往常这个点，自己也是要上山的，两人会在山上的一块大石头那里***，等到了人在一起出发挖挖野菜找找野果。若是第二天不上山或者有别的事不能一起，那两人也会提前说一声，不让对方白等。

楚若白今天突然让小安休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于是小安估摸着小狗子的脚程，打算在半路截住他。

他今天也不打算上山了，家里好久没见过荤腥，他想去河里摸点鱼虾河蚌之类的回去。

小狗子家，就是一个四面漏风的茅草屋，他爷爷奶奶年前刚把他们分出来。

那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块平坦水浅的河岸，小狗子带小安去玩过。

小安见过有小虾米和游动的小鱼，他觉得自己带了背篓也该能抓到一些。

两人果然在山脚碰头了，小安嘿嘿冲着小狗子直笑。

“喏，这个给你吃。”

小安从背篓里拿出两块巴掌大的生的野甜薯，塞了一块到小狗子手里，自己一***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吃了起来。

脆甜的甜薯，吃的小安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

“快吃啊，我特地给你带的。”

小狗子闻言也拿着啃了起来，东西一下肚，饿得发疼的肚子也好受了些。

早在他们挖完甜薯的第二天，小安就和姐姐说了给小狗子拿了两个去。

就这两个甜薯，小狗子和他爹愣是省着吃了三四天。

“谢谢。”小狗子有点不太好意思，他比小安还要大上两岁，却总是小安在照顾他。

小安摆摆手，“我们是好朋友嘛，姐姐说好朋友就是要有好东西一起吃的。等你得了好东西，你也想着些我就好了。”

“嗯。”小安随便一说，小狗子却记在了心里。

“对了，姐姐说今天我可以玩不用上山呢。我打算去你家附近那个河滩抓鱼，你去吗？还是还上山找果子？”

小安知道小狗子基本每天都要上山自己找东西填饱肚子的，若是他想上山，那他到山上的小溪再抓鱼也是可以的。

小狗子往山上看了一眼，其实最近几天在山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直接吃的东西了。

“去我家附近的河滩吧，不过不一定能抓到鱼，水浅。”

“好，那我们快吃完，吃完就走。”

小安三两口吃完了手中的甜薯，在旁边扯了一张大叶子擦手。

小狗子见状，也扯了一张叶子，不过不是擦手，而是把剩下的半块甜薯包起来塞怀里，打算留给他爹吃。

小安习惯了，没有说什么。

两人起身，拍拍***上的草屑，就往秀水村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