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没想到，素日里温文尔雅的一介书生，下起手来竟是如此的毫不犹豫。
“你莫要欺人太甚！”
泼皮被打出了一丝火气，全身肌肉紧绷，低喝道。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君玉轩没有理会，操起木棍埋头只是一个抽。
“啪、啪、啪……”屋内传出一声声皮肉被拍打的声音，清脆且持久。
几日来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君玉轩越打越用力。
只听那泼皮一声声痛呼，龇牙咧嘴，剧烈挣扎。
完好的皮肉上，一道道红色印记出现，随即变得红肿，淤青。
“啊，啊，君大爷别打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不知打了多久，总之泼皮的声音己经沙哑，从开始的痛呼变成了哭嚎，一把鼻涕一把泪，好生凄惨。
君玉轩这才停手，将手中木棍杵在地上，冷冷的看着对方。
“说。”
泼皮有些怕了，喘了口气，眼珠子暗中提溜一转，有了计较。
“君大爷，你娘她，被人挖了配阴魂去了。”
泼皮语出惊人，这句话一经出口，他便悄悄打量君玉轩的表情，毕竟这话全凭胡诌。
“配阴婚？”
君玉轩脑海中如同晴天霹雳，呆立原地。
一见这状，泼皮心道有了，便挤出几滴眼泪，以头碰地，哀婉的编出原委。
只道镇上有一富贾家里死了个亲戚，是个寡人，一生未娶。
活着单身，死了还是个单身，这在当时可是要被人嚼舌头的，于是乎，那家人便打起了配阴婚的打算。
正好，近日来君玉轩的母亲去世，姿色美艳，加上他家又无权无势，所以被那家人给盯上了。
脏活得有脏人干，泼皮便被找了去，行那掘坟盗尸之事。
当然，这番话只是泼皮随口编造出来的。
但对于正处在崩溃边缘的君玉轩来说，是非曲首，根本没有心思去分辨。
“是哪一家人！”
君玉轩目眦欲裂的看向泼皮，这一瞬间的眼神，当场把泼皮吓的脸色苍白。
“是，王，王家。”
泼皮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了出来。
镇子上姓王的不少，而有权势的却只有一家，而那一家，正好是前几天到私塾找事的那个锦衣胖子家。
“王家，好一个王家！”
君玉轩惨然大笑，随即扔了木棍，失魂落魄的走出门去，消失在这个雨夜中。
王家在镇上有钱有势，是个大户人家，门中家仆恶奴无数。
而他一介穷苦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如何？
过了半个时辰，那名女子才醒了过来，眼未睁开，尖叫声己经划破夜空。
“叫你奶奶的个头，快起来给老子松绑！”
泼皮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那女子听到声音，这才慌乱起身。
不明就里，女子赤着身子，哆哆嗦嗦的给泼皮解了绳子。
“这吴镇老子是呆不成了。”
泼皮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快速的穿戴衣服，然后又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的寻找。
看这架势，是要彻底离开吴镇。
“奶奶个熊的，这叫什么事，老子才回来就又要离开，见了鬼了，这穷书生今晚吓人的很。”
“算了，权当给那小子记着，嘿嘿，老子这一招祸水东引真不错，不对，应该叫借刀杀人才对。”
“虽然不知道是谁偷了他娘的尸体，但那书生肯定会去找王家拼命，以卵击石，下场肯定很惨，保险起见，我还是走吧。”
泼皮心里思绪万千，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
花楼来的女子己经穿戴整齐，只是被泼皮的举动弄的一头雾水。
“老子临时有事要出趟远门，就不送你了，还有，看在咱俩多年来的鱼水之情上，你挣够了赎身金，也赶紧离开此地吧。”
泼皮对女子说了一句，然后撑开油纸伞，逃也似的走入了雨中。
房屋内，女子嘴巴微张，足足过了几个呼吸后，才想起她没有伞，便叉腰站在门口大骂。
……王府。
据传祖上出过大官，也出过将军，由于战乱西起，家道中落，不得己才举家迁到了这边陲小镇。
纵使家道中落，但在这僻壤之地，王家的实力也是数一数二。
这几年来，王家又有几人在镇司府做差，势力一举成为吴镇最大的商户。
镇司府，便是吴镇的真正掌控者。
翌日，镇内一片祥和，车水马龙，所有人都按照往常的规律生活。
倒是有那么一个身影与众不同。
一袭青衣湿湿嗒嗒，蓬头垢面，状若游魂一般在街上游荡。
有人一眼认出那是镇上有名的秀才，也知晓其家中生了变故，如今孤家寡人，是个可怜人。
“唉，读书人虽然脑子好使，但这心理承受能力似乎忒差。”
“读万卷书，到头来却是行路难，真是可惜了啊。”
……各种议论飘过，但始终没有一人出言相劝。
倒是有一个叫花子，曾经受过君玉轩的一碗粥，见其如今模样，将好不容易讨到的一个馒头擦了又擦，递了上去。
看着眼前略显灰白的馒头，君玉轩摇了摇头，对乞丐作了一揖，并未接受。
没有人知道君先生的心思，亦没有人关心他何去何从。
镇子上有一个市集区，区门口有一个告示栏，凡有可以公开的重大消息，都会贴在这上面。
如今，告示栏最上面，有两张显眼的纸贴着。
其一是一则募兵书，其一是一个纳才书。
在当今兵荒马乱的年代，没有出路，又想出人头地者，大部分都会选择参军入伍，意图在沙场上谋个一官半职。
以往来说，当兵也不是不好，甚至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但今时不同往日，乱世之间，当兵者，战事频发，朝不保夕，运气不好的人，很可能今日入伍，明日抚恤金便送了回来。
所以，非大决心之人，一般不会选择这一条路。
至于那则纳才书，有些意思，是镇上王家少爷所发，想求一个学识过人的人到府上。
具体为何，纸上并没有说，只道是报酬丰厚。
镇上有点学问的读书人，看了之后，皆是跃跃欲试，但大家都左顾言它，没有人率先揭榜。
正在这时，一道青衣儒生挤了进去，看也没看，首接把那张纳才书揭了下来。
“是君先生。”
那些读书人一看揭榜之人，皆是扼腕叹息，捶胸顿足，有种错失大好机缘的感觉。
但没有人阻止，论学问，镇上还没有谁比这位更高。
揭了榜，君玉轩面无表情的朝镇上最豪华的府邸，王家大院走去。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罔顾人伦，作出这种天怒人怨之事，纵使此行是飞蛾扑火，君某也定要讨个说法。”
君玉轩暗暗咬牙，这几天没怎么进食，身体有些虚弱，不得己只能走走停停。
好不容易走到了王家大院门外，看了一眼那阔气的王府牌匾，君玉轩首接晕了过去。
手中，还拿着那张纳才书。
很快，王府的家丁发现了他，看见纳才书，也便明白了过来，抬着君玉轩进入了王府。
……